俠客錄

　　俠客錄

　　夏延民

　　江湖傳言刀俠者，蓋世豪傑也。化外山野先生曰：“名享者，無實，虛名也。”劍俠聞之問山野先生曰：“吾名與彼名何如”山野先生笑曰：“可邀刀俠一比立知。”劍俠欣然邀請刀俠，席間盡歡。刀俠醉說：“聞兄近來多於衙門官人交，何故。”劍俠苦笑：“兄有所不知，近日欲開一武館，然批文繁瑣，幾次奔波，多被搪塞，不得己賄之。”刀俠聞言變色，發作道：“兄節操何不執也。”劍俠滿面羞愧，諾諾無言。刀俠憤然而去，從此江湖多譏笑劍俠者，后劍俠棄館。山野先生曰：“名節險中求，苟安如此。刀俠實有名哉！”

　　劍俠一失足成千古恨，下山遍歷江河湖海，閱盡人間百態。立念如刀俠，遂丈夫之志，於江湖上仗劍遊走，斬妖除霸，殺貪刃奸。轉眼已有二十春秋，忽一日，酒醉。捫心自嘆曰：世間事多不平乎？層出不窮無所盡也。酩酊中，歌曰：貪貪原上草，一歲幾何生。刀劍斬不盡，一夜萬千叢。

　　一日， 劍俠與刀俠逢，同游洞庭湖。讀《岳陽樓記》，看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乎。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心頓有戚戚焉。心慰之，思道：古人尚有此境界，何況今人乎？與刀俠擊掌為誓，遍訪江湖尋志同道合者，遍訪不着，世人多有詬病者曰：此瘋人也。

　　刀俠聞劍俠之遇，心中凄然自忖：吾與劍俠實英雄，然半生奔走，枉然也。黎民水火，豈吾輩能力挽狂瀾乎？嘆、嘆，不知身歸何處。山人多有崇拜刀俠者，遍訪不着。一日刀俠至，山人興也。羅列山珍若干，村酒幾許。宴俠客于山亭。席間多有人憶俠客偉績。刀俠熏熏然，盡興。忽有山人大悲曰：俠客名滿江湖，助民如親，為何世間巨貪之人累累，無德之輩高高也。刀俠聞之，肝膽盡摧。舞刀如風唱曰：丈夫之俠義兮，千險萬難；世人之貪慾兮，江河湖海；正氣之稀薄兮，風雲盡散；英雄之鄙棄兮，情沉九淵……

　　劍俠隱退，謀業於友護鏢。路多有收費關卡，費金許多，劍俠忍怒默行。一日遇許多官人名路政者。驗之車輛曰：超重。罰銀5000兩。友君笑顏獻媚，提上土產若干曰：不要契約，官爺照顧則個。官人腆胸迭肚，倨傲視之曰：3000兩。友君如食飴糖，欣然奉上。劍俠大辱，怒曰：“何違法也？”友曰：一路多少盤纏？如按律而載，吾破產也。劍俠默忖：吾空有本領，於君路上有何益也，遂辭，后不知所蹤。

　　刀俠隱退，於一風景優美之地，遂結廬流連。忽一日歸，見廬壁有一大大拆字，惶惑，於附近村莊問詢何故。村人曰：“此乃府衙所為，於此地建豪宅，名為水上豪景。多有官衙太爺住，以休憩養息，好為百姓操勞也。”刀俠忍辱而退，后不知所蹤。

　　山野先生聞之笑曰：世間人世間事，一言能盡者有幾何？刀劍二俠遁，正義死也。遂彈起廣陵散，曲調時而高亢，時而低沉，時而高山流水，時而寒冰凜冽，時而歡欣，轉而悲戚，轉而凄惶，轉而嗚咽……弦斷曲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