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聯

　　“串聯”，英文：contact；意：為了共同的行動，進行聯繫。也是物理學上的一個字眼兒，充滿創造力的華夏兒女卻給它增添了許多新意。

　　十月是舉國歡慶的時節，也是老劉為“串聯”發愁的時節。

　　老劉是一名醫生，老劉其實並不老，也就四十齣頭兒。雖稱不上嘔心瀝血，倒也兢兢業業。兩鬢已有絲絲白霜，頭髮較前幾年稀疏了不少，為了遮醜，老劉留了一縷長發在頭的右側，每每順手一抹，自然地遮住了光禿禿的前額。

　　對於這所醫院來說，每年都有一件大事兒，就是十月份的職稱評定。有資格參評的人都想藉著國慶節的喜氣，弄上職稱。有了職稱，可謂名利雙收，既有了面子，又有了裡子，裡子是啥，裡子是每月多出來的幾百塊工資。那可是真金白銀啊！

　　具體評法如下：由醫療系統產生十二名評委，參評醫生述職后，十二名評委依次打分，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餘下的十個人取個平均數，以分數排序，根據所給名額取前幾名，勝出者就產生了。

　　每到這個時候，參評人員會用上所有能用上的關係打招呼。拐彎抹角，七大姑八大姨的關係都找了出來，多年不聯繫的朋友也都能重新取得聯繫。以期望僥倖能碰到一兩個打過招呼的評委，那無疑極大地提高自己勝出的概率。此項工作美其名曰：串聯。

　　據非官方統計，這期間，但凡參評人員家中的老鼠，玩上多被電話騷擾，很少有在前半夜能睡着的。

　　這不，老劉正為“串聯”的事兒犯難呢……

　　老劉這個人生性木訥，只要人一多，就不知道如何說話。不過干起工作來，可是一把好手。常年堅持一線工作，醫院裡有一小半的榮譽都是他掙來的。眼瞧着工作不如自己的人都評上了職稱，甚至剛參加工作不久的後生都有評上的，老劉心裡不是滋味兒。無奈人家各有高招，有的擅長搞串聯，能把整個系統一個單位不落地打上招呼，甚至兩遍，三遍地打招呼。想必這樣的人懂得心理學——“重複有助於記憶”。有的擅長煽情，平時工作不咋樣，評職稱時，能把評委感動得眼含熱淚。這年頭兒，會幹的不如會說的。於後者，老劉自然做不來。可以考慮的只有“串聯”這一招了。

　　其實，從業績而論，老劉是應該能評上的。

　　老劉真真是發上了愁，地上堆了一層煙蒂，老劉雖然口笨，但他卻有自信。他也相信人。他想憑着自己的業績，肯定能評上。老劉自信了三年了，也自然受了三次打擊。平心而論，老劉不願搞串聯，他覺得那不是“君子”所為。是啊，君子有所不為，小人當然可以為所欲為了。搞不搞“串聯”成了老劉一大心病。

　　“咚咚咚”，有人敲門。

　　“老劉在家嗎？”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老劉一聽就知道是領導來了。趕忙起身，把滿地的煙蒂幾腳划拉到了沙發下面。

　　“領導啊，快請進”，老劉應道。

　　領導已經安慰了老劉三次了。三年了，每次評完職稱，他都來一次。這次是提前來了。

　　“老劉啊，今年職稱有把握了嗎？”

　　“沒啥把握，儘力而為吧。”老劉笑答。

　　“我看了你的材料，寫的不錯，可你前三年的材料寫得也不錯啊！”

　　老劉眼神里掠過一抹黯淡的光。應道“是啊，有時候形勢比人強啊。”

　　“你再想想辦法，完善一下。”領導把“材料”二字省去了，把“完善”兩個字說得很重，老劉自然聽出了裡面的味道。

　　老劉沒吱聲。

　　“今年評職稱，十個人評，有三個名額，我希望你能評上”。

　　老劉憨憨一笑，“我努力爭取吧。”

　　領導走了，不經意間，老劉看見了領導做過的沙發上有個一黑色的記事本，打開一看，竟是領導的通訊錄，老劉的眼睛濕潤了……

　　老劉又陷入了沉思。如果搞串聯吧，不符合自己的性格，不搞吧，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個不如自己的人都評上了。錢不算什麼，可臉面重要啊，讀書人“不食嗟來之食”，不也是為了一張臉嗎？

　　要想有臉，就得先沒臉，可沒有了臉，換來的臉是真的臉嗎？老劉轉念一想，大家都搞，我為什麼就不能搞呢？用不正當的手段來得到一個似乎正當的結果，不好嗎？

　　“嘟嘟嘟”，手機短信來了，老劉打開手機，裡面是一條昔日老友發來的短信，裡面列出了八個人的名字，備註說明所列是老劉老友所在醫院收到“希望關照”通知的人名單，都是自己的競爭對手，裡面只少了兩個名字，一個是自己的，一個是自己的徒弟，剛夠參評資格。老劉先是苦笑，后又欣慰地笑了。

　　老劉終究是老劉，第二天一早，他把筆記本送還給了領導。

　　評職稱的當天，老劉堂堂正正的坐在了等候席，和那些昔日戰友，今日競爭對手的同事們靜候評定工作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