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箜篌引

手機:M版  分類:故事新編  編輯:得得9

  這天一大早,家住火焰山南部坎子村村民安康領着在省城讀研回家度寒假的兒子安祺到戈壁灘上挖鑿坎兒井。父子倆辛辛苦苦忙到傍晚,眼看快要完工,安祺發現暗渠壁上有個凸出來的硬土包,就用鐵鍬去拍平,隱隱約約聽見有低低的呻吟聲,安祺趕緊扔下鐵鍬,用手去刨。刨了老半天,他竟然刨出來一把樣式古怪的樂器。樂器高三尺許,下有台座,形如半邊木梳,二十五個弦孔上的弦線有二十四根是空的,僅剩下一根弦線。

  安祺把樂器帶回家,用絲巾仔細擦拭乾凈,輕輕撥動弦線,聲音異常好聽。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安祺打開一看,是一個高鼻子、深眼眶的美貌女子,只見她身穿皮毛大衣和短腰皮靴,華麗又古典。見到安祺,她羞澀地笑笑,說:“我聽見你屋子裡有很好聽的樂聲,可以讓我看看是什麼樂器發出的嗎?”

  安祺點頭,把她讓進屋裡,女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坑上的樂器,一把抱在懷裡,輕輕撥動着,只有一根弦的樂器竟讓她彈奏出美妙的樂曲來。安祺聽得呆了,問女子這是什麼樂器,怎麼從沒見過?女子沉思着回答:“箜篌,二千年前的箜篌。”

  安祺沒注意到女子的神情很落寞,他被女子的話震驚了:“箜篌?這就是二千多年前,在唐朝盛名、自宋代后失傳的古老的彈撥樂器箜篌?那個獲得天子一日一回見、王侯將相立馬迎的唐朝梨園弟子李憑善於彈奏的箜篌?”女子聽安祺這樣說,吃驚地看着他:“你也知道箜篌?”安祺得意地回答:“當然了,我是學古典文學的,這些不過是小菜一碟。”

  女子連忙對安祺深深地施了一禮:“我叫阿翹,那就請你多幫幫我,幫我把這箜篌的弦線上齊,我不想讓它永遠這樣殘缺不全。”

  安祺看着阿翹妙曼的身姿,想象她在古老的箜篌伴奏下且歌且舞的情景,一定瑰麗而又典雅。安祺答應阿翹,三天後一定辦到。送走阿翹,安祺怕把這稀世珍寶弄壞了,連夜找到當地出名的手藝人,請他以箜篌作樣本對其進行了複製。但結果讓他非常失望,依樣復原的箜篌,只能發出簡單的音節。安祺買來了市場上所售的各種琴弦,沒有一樣配得上箜篌。三天時間很快過去,安祺灰心地抱着箜篌輕輕撥動着那唯一的琴弦,阿翹來了,她什麼話也不說,眼裡的淚水不停地淌着。

  安祺的心都要碎了,他拉着阿翹的手問:“你告訴我,在什麼地方能找到與箜篌相配的琴弦,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為你找來。”阿翹搖搖頭,輕聲呤道:“他人方寸間、山海幾千重。你找不到的,這一生,不過是一曲箜篌,一場空候罷了。”

  這幾句話說得安祺心都為之顫慄起來。阿翹,從此走進了他的心裡。面對長相洋氣卻又文靜的阿翹,安祺覺得她好像是從遠古走來,看着她,時空錯亂的感覺令他恍惚,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安祺抱着箜篌凝思片刻,忽然一揮手,樂曲聲驟然而起。一時間,四周的空氣似乎都為之凝結。箜篌發出的那幽怨的聲音是娥皇女英在啼竹?還是素女的抱怨的琴聲?天空似乎飄起了秋雨、巫山神女在翩翩起舞。對音樂一竅不通的安祺竟然把從沒見過的箜篌彈撥得出神入化。

  安祺從夢中醒來,覺得很累。見阿翹伏在自己身邊睡著了,滿頭的汗水,安祺邊為她擦拭汗珠邊回味剛才在夢中自己彈撥箜篌的情景,不由苦笑。這分明是唐朝詩人李賀所描寫的《李憑箜篌引》中的情景,自己一定是走火入魔了,把詩詞中的音樂意境變成夢境,當了一回演奏家。

  阿翹也醒了,她虛弱地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向外走去。安祺攔住她,鼓起勇氣說道:“阿翹,這麼晚了,留下來吧。我、我喜歡你。”安祺還是沒有勇氣說出“我愛你”三個字。阿翹含着淚拒絕了他:“不,我不能留下來。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我早已心有所屬了,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接下來的話語低得讓人不太聽得清:“也許我錯了,不該讓你卷進來的。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安祺明明白白地聽清了這句話,他激動地對阿翹說:“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不會因為你拒絕了我的感情,就退縮了。我不但有責任為箜篌配齊琴弦,圓你的夢,還有責任將它交給國家,使這消失多年的樂器重現舞台。”

  阿翹聽了他的話,低下了頭,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說:“我聽人說過,有人曾經用絲線作琴弦,離這裡幾十里的舊絲綢之路上有一戶人家,酷愛收集絲綢,也許到那裡能找到合適的琴弦?”安祺聽了立即出門牽了一匹馬,備上乾糧、水等,不等天亮就要出發。阿翹拉住馬韁,要跟着一起去,安祺想了想,讓她上馬一起去了。

  天,漸漸地亮了,阿翹一路上都很激動,離九疑峰越近,她的神情越緊張,雙手緊緊地抓着安祺牽馬韁的手,指甲深深地陷進他的肉里也不知覺。到了九疑峰,風暴突起,兩人連同馬匹一起掉進一個大沙坑裡,阿翹立即昏迷過去,安祺焦急地在沙壁上四處摸索,尋找爬出去的辦法,突然摸到一個軟軟的東西,拿到手裡仔細一看,是一個錦袋,袋子上的花紋、綉線都很古老,袋子底部綉有一排篆字:上林苑裡。

  安祺的手有點發抖,小心地打開錦袋,裡面裝的是一卷粗細不一的絲線,質地堅韌。安祺心想,上林苑裡,是漢武帝時的皇家園圃,漢樂府所在地。錦袋分明是幾千年前的東西,難道是來往於絲綢之路上的樂工所遺失的?安祺的心跳開始加速,如果錦袋真是樂工所遺,這卷絲線就很有可能是他要尋找的琴弦。

  這時馬兒也在一邊狂踢着沙坑壁,嘶叫聲有點怪異,安祺過去一看,坑壁上露出一隻人腳!安祺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把馬安撫住,湊近細看,是一具木乃伊的腳。安祺站在馬背上,仍然爬不出大沙坑,這可怎麼辦?得把昏迷不醒的阿翹送出去,更要把發現木乃伊的消息報告有關部門,風暴雖然停了,可是人們怎樣才能發現沙坑裡的他們?安祺在掉下沙坑時已受傷,現在加上又飢又渴,已快支撐不住了。他知道,自己一旦倒下,將不會醒來,得想辦法求救才行。危急關頭,安祺看到了馬背上僅存的一樣東西——箜篌,急忙把絲線當琴弦裝上,輕輕一撥,那聲音似乎要穿透天空,高亢激越,驚天動地。安祺昏迷過去,昏迷中箜篌樂聲一直不斷,美妙動聽極了,好像有一個古裝男子邊彈撥箜篌,邊騎着孔雀飛離沙坑。

  救援的人員趕來了,安祺得救了,那具木乃伊也發掘出來,但是父親安康依然很着急,他發現安祺神智有點錯亂了,老是告訴人家,沙坑裡還有一個名叫阿翹的女子沒有救出來,還讓他作證,這名女子前幾天在他家進出過。安康從來沒見過有什麼女子來過家裡,只得哄安祺,女子已痊癒,回家去了。

  這天安祺在病房裡看電視新聞,說發掘出的那具木乃伊,是兩千多年前東漢派往波斯學習聲樂的皇家樂府樂工,藝成后在回國途中遇風暴而亡。經考證,安祺發現的古箜篌,就是這名樂工從波斯帶回的樂器。這對遠古時代的人與樂器正在京城展出,引起了國內外很大的轟動。

  安祺從此不再追問阿翹的下落了,他從古詩詞里早已知道,箜篌善彈者與所彈箜篌會有神秘的一種命運關聯,他們之間心血相系,生死攸關。他所遇見的阿翹,一定是那把古箜篌所幻,有意引領他找到樂工,讓琴弦再續,樂聲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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