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

　　銅 鏡

　　何大媽雖然老了，可還是挺要好的，她時常在銅鏡前照着洗臉、梳頭、整理服飾。這個銅鏡是何大媽娘家的傳家寶，是她出嫁時的嫁妝。早些年，鏡框閃着亮亮的銅光，鏡面耀眼徹亮，背面的“麒麟送子”也活龍活現。年歲長了，鏡框銹跡斑斑。“麒麟送子”也失去了光澤，顯得陳舊和古板。可是何大媽還是把它當成心頭珍物，梳頭時，把它正正地掛靠在牆上，還不時用衣袖擦抹，別人看見，覺得她太珍愛自己的寶物了。

　　不幸遇到“文化大革命”，何大媽多長了一個心眼，她偷偷把方鏡埋在地下，才幸免於難。之後，她把方鏡從土裡扒出來一照，光亮依舊，心裡偷偷的慶幸。

　　這些年何大媽從鏡子里看到自己確實越來越老了，一有空就給別人敘說銅鏡的歷史，說早年怎樣在銅鏡前曾為三個女兒梳頭。她說，這銅鏡很神奇，能把你照得美麗動人，而且照你左邊，能看到你的右邊，照你眉頭，能看到你的後腦勺。那時大家對銅鏡充滿了好奇和神往，村裡閨女出嫁時，都來登門借銅鏡照着梳頭，聽到有人誇她的銅境，心裡像灌了蜜，高興萬分，銅鏡在心目中十分輝煌。

　　何大媽雖然是老了，但對銅鏡的愛慕有增無減，但它畢竟是陳舊和古板了。“到啥時候了，還抱着那銅鏡不放！”這是閨女回娘家時說的。“奶奶的銅鏡照人並不美！”這是孫女的議論。一天，家裡的人背着何大娘開了一個秘密家庭會，研究更換銅鏡的方案，兒子說：“背着她丟掉算了。”媳婦說：“咱不能傷媽媽的心，我看不如買個大鏡子掛在牆上取而代之。”

　　新年佳節棄舊迎新，兒子買回一個大玻璃鏡，掛在正屋中央的牆上，一家人高興得在鏡前跳躍。小孫女把奶奶領到大玻璃鏡前照人，何大娘對玻璃鏡並不感興趣，也不肯掃全家人的興．轉身到裡屋去了。

　　一連幾天，何大娘沒精打採的，也不梳頭了，蓬鬆着一頭白髮，也憔悴了許多，家裡人怕她有好歹，一時想不起如何治她的心病。

　　一天早晨，太陽還沒露面，小孫女就喚奶奶起床洗臉梳頭，何大娘有氣沒力的起來，看到大玻璃鏡下方掛着銅鏡，何大娘一見忽然來了精神，又是洗臉，又是梳頭，但大家弄不清楚，她對着玻璃鏡照呢，還是對着銅鏡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