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眼

　　與一個在公交分局做反扒警察的朋友聊天。我問他，你怎麼從那麼多乘車的人中揪出賊來。朋友哈哈一笑，說：下套。通常找兩個改邪歸正的老賊，故意在屁包處露出錢幣一角，兩天三時間便可完成一個月的任務。

　　見我面露失望，他又解釋：當然，也逮真正的賊的。只是難度大一些。我再問：那麼多人，你們怎麼分辨？他答：對眼。只要眼神觸碰的瞬間，有經驗的賊和警察，無論對方怎麼隱藏，也能夠從萬千人中把對方分辨出來。

　　聽着朋友的回答，不覺間想起了諸多的警匪片。在一次次的暗戰和突然轉身的剎那，不正是如此？僅僅是一個動作，一個眼神，警察與匪徒便恍然大悟，然後撥槍、火拚、追逃、倒地、爆頭、流血……而在愛情故事裡，猛男與怨女何嘗不是如此呢？一個含着食指的回眸一笑，不知道產生了多少天荒地老。一次偶然間的四目相接，不知道又產生了多少的辦公室畸戀。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眼鏡則是窗戶上的玻璃。除了拉上厚厚的窗帘，除了玻璃久未清洗、髒得看不清，每個人的心靈空間，都會或多或少從這方寸間透露出來。武俠中的易容高手，可以幻化萬千，但沒有誰能夠令眼睛產生變化。許多人，長久相處的相知和理解，往往比不上初相遇時的一瞥，只因相識后語言、服裝、背景，左右了我們最真實的鑒別。反而不如那直視心靈的第一眼，雖然看得少、看得淺，但卻看得真切。

　　所以，近年來流行過一首叫《一眼萬年》的歌，以誇張的手法把對眼的重要性體現了出來。而有些地方流行的8分鐘速配，流行快餐式愛情。想必也是覺得動物可以翹翹屁股、乾嚎幾聲就尋找一個配種的對手，人類為何不可以看着對方順眼，就馬上生子，然後再談戀愛？

　　有些人，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什麼人，有沒有故事，有沒有可能？可即使於千萬人中遇到你想看的人，又從人群中看出來他又能怎麼樣呢？

　　一個朋友多年來始終不忘若干年前與一個陌生女孩相遇時對視的一眼。在上世紀九十年代的一個黃昏，他撐着一把自動傘獨自在市中心的順城街徘徊。忽然間，他感到了內急。一摸褲兜，有紙！連忙向最近的公廁奔去。

　　就在即將沖入男廁的剎那，一個丁香一樣的，結着愁怨的女孩迎面走了過來。僅僅憑藉擦肩時睇見的一眼，他已然明白那女孩就是能和他相伴一生的人。然而，是出恭還是戀愛？他不得不做出最迫切的選擇。

　　眾里尋她、魂牽夢繫的對眼喲，對上了又如何？終歸大不過一場突如其來的大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