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

　　自從上世紀初的新文化運動“反對包辦婚姻，提倡婚姻自主”以來，“愛情”一詞，被喊得越來越響，逐漸成為生活意義、人生幸福、生命質量的標尺之一。此前，愛情，在中國文化中似乎還是一頁空白。佛教戒色，道教禁慾。儒教的始祖說：“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好像深受女子之害而對女子不勝其煩。原本是“偉哥”的孔老師，從此一見女子，便成“乙弟”（ＥＤ）了。《易經》是中國的哲學。在這部書中，“妻子”和“財物”是同論的，即“我克者，妻財。”沒有把“妻子”當成人，而是當成男人的私有財物了。愛情，在封建時代還是一片未開墾的處女地。

　　中國四大民間故事，都是愛情悲劇。除《孟姜女》是國家利益高於家庭利益造成悲劇外，其餘三個皆是門不當戶不對釀成的。祝英台與梁山伯是富門窮戶，織女與牛郎是貴門賤戶，許仙與白蛇是人門妖戶。魯迅在《論雷峰塔的倒掉》中說法海棒打鴛鴦是“嫉妒”，可謂一針見血。法海是和尚，是要戒色的，所以就嫉妒——我不能娶妻，別人也別想娶，誰娶我就和誰過不去。這和“恨富笑貧”的社會心理一樣，不僅是病態的，還是病毒的，具有危害性和傳染性。四大民間愛情悲劇，不論是從社會經濟角度講還是從社會心理角度講，都說明中國“不容愛情”。愛情，在中國的大地上遭受封殺。

　　中國四大美女，都是政治的犧牲品。中國古代的外交政策之一就是“和親”。王昭君就是典型的一例。公主下嫁臣子，是君買臣心。門當戶對通婚，是家族利益使然。總之，中國的婚姻被政治化利益化——一句話就是“不談愛情”。

　　有一道很有名的考試男人的命題：“母親和妻子同時落水，你先救誰？”其實，這道題考問的是中國的文化。中國文化，對男子來講，親情至上，以孝為先。家鄉有一則《和尚橋》的故事流傳悠久。一男子自幼喪父，是母親含辛茹苦把他拉扯長大。可他的母親與一個和尚長期偷情。和尚從廟裡到他母親那裡，要赤腳淌過一條小河。該男子為了不讓母親再暖和尚那雙冰涼的腳，就在河上搭建一橋。母親死後，他入廟殺了那個和尚。他說，搭橋，是孝敬母親；殺死和尚，是為父雪恨。他的行為是孝道使然。然他忽略了他母親與和尚的愛情。他母親泉下有知，不知是否悲傷？陸遊休了唐婉，選擇的也是孝母。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破了尚可補，手足斷了安可續？”這是《三國演義》中劉備的宏論，堪稱經典。劉備曾兩次在亂軍中逃命棄妻。第一次把老婆丟給關羽，致使關老二土山降曹，背上一個一生都洗不去的“叛徒”惡名。第二次把老婆丟給趙雲。在長坂坡，“四千歲”誓死不降，導致曹兵撕了“流眼淚”的“衣服”。由此可見“信義著於四海”的劉皇叔心中的愛情有多少斤兩？玄德的丟妻之德實在炫耀不得！

　　劉備的“衣服”說，透出兩點“神髓”。第一是友情高於愛情。這一觀點影響深遠，即使今天說某某男子“重色經友”或“怕老婆”，絕非溢美之詞！第二是妻子可以像衣服一樣隨棄隨換。這一觀點比第一點影響更為深遠。古代男子妻妾成群，讓許多女人成為他們生命中的過客，造就了無數的“棄婦”和“怨婦”，最有代表性的就是“秦香蓮”了。現在，中國的離婚率越來越高。依然說明其影響之甚。與古代不同的是，現在不光是男人換“衣服”，女人也換“衣服”。

　　中國文化，對女人來講，則是“愛情”至上。“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根扁擔抱着走”。“忠臣不事二主，貞女不嫁二夫。”——從一而終。所以中國的貞節牌坊多於英雄碑。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韋莊《思帝鄉》）由此可見，中國女子是痴情的，是勇於追求愛情幸福的。孫權要把妹子嫁給劉備，當然是政治花招。劉備為了穿“新衣”，不惜冒死，深入虎穴。而孫夫人呢？對劉備一見鍾情。而後什麼母親大人，什麼皇帝哥哥，什麼國家利益，啥也不要了。她毅然決然死心踏地地跟隨劉備入了蜀川。“賠了夫人又折兵”成了吳國的千古笑柄。

　　中國的女人，一旦愛上一個男人，她可為這個男人去死。虞姬自刎，綠珠跳樓。這是中國女人的美麗偉大處，也是中國女人的悲哀傷痛處。因為中國男人如項羽者少，如石崇者多。薄情郎、負心漢多於貞節牌坊。生命的要義有三：活着，快樂，有意義。愛情是什麼？是快樂所系嗎？說穿了，是人生理心理本能需要的外在表現。今天她雖然有着種植的沃土，但她卻是紅罌粟——美麗帶有毒素。適當吸食，有益身心——是快樂，過之則損——是傷痛。能夠擁有愛情，當然是好事。如果不能擁有，那就選擇有意義地活着吧！

　　今天，中國男人對三大情感的排序與古人相比是向後轉開步走——愛情第一，友情第二，親情第三，截然相反。養老婆不養父母的人有之，對朋友花天酒地，對兄弟姐妹一毛不拔的人有之。不知是世風日下還是時代潮流？縱然男人們重視愛情，女人們也不應且不容樂觀。在愛情的波濤中，溺水的還多是女人。因為劉備的“衣服”說還根深蒂固。愛情至上的中國女人們，請在玩水的同時，千萬要攜帶一個救生圈，莫要丟棄！這個救生圈就是——自信，自立，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