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成就了我們_3000字

莓姐說，只是偶爾會想念。　

　 瓜弟說，你和我遭遇了同樣。　

　 米粉說，我會給你寫信的。　

　 我們是同一個小城的孩子，所以我們就有同樣的命運。大人們從很小的時候就那麼念叨——等你們長大了就要送到外面去念書。　

　 “去念書，外面？一個人么？”　

　 “是的。”　

　　就像是在完成故事中的一種祭祀，我們都上路了。在童年的尾巴上，被送到很遙遠的地方，在從不認識的親戚或者世交家裡，還有陌生的學校。我不可以想像那樣無助和灰色的日子，不要相信任何身邊的人，不要指望依賴眼前的哪個身影，更不要自以為是地自由行事……在思念中一點點腐蝕，散發出絕望的腥味。天真，就在那樣的時光中被猛然踐踏成灰，無法言語的悲哀和惋惜。童年，就這樣被蒙上背負的陰影。我們有，而別人沒有的劫難。　

　　問過莓姐，你在外面有想過回來么？她說，也不是啦，只是偶爾會想念。因為想多了也無濟於事，只會對自己不好的。我知道眷念所帶來的漫長，甚而大大改變一個人對於時間變遷的感知。曾經有過迫切的思念以及歸去的慾望，以至於那麼一段時間，像掉進了黏稠的漿糊里一般度日。或許只有一兩個月而已，卻似看盡了時間滄桑般漫長。以至於，會沒有耐心，會熬不下去，迫切的逃離無法實現，或許可以不要再過下去，等下去。　

　　作為一個孩子，被拋棄在陌生的外界，就會拚命地保護自己的一絲一毫。所以，對於寄住在堂妹家裡，最開始，我試圖保護自己的一切，哪怕是很小的利益。就像一件吃食，一個先後順序，都要搶。為什麼輪到我去忍讓，去包容別人的一切，只因為我不是這幢房子的主人？我不要被別人擠壓！以前連自己都會可憐自己，居然淪落到這般被動的田地。瓜弟說，你那堂妹和我那個一樣，但我一直住在學校。　

　　如果你聽說一個孩子會把日子過得渾渾噩噩，你會怎樣的表情？一個人在外面3年的日子裡，有1年，我一直銘記着米粉的那句話。曾經，我從未對外面的生活有過一丁點的希望，明明心裡很討厭,卻還要掛上笑臉；明明很想反對，卻還要故作順從，活在了別人的喜怒哀樂中。這樣虛偽的日子是灰色的絕望。功課，睡覺，吃飯，周而復始地麻木進行着。這些都是一個軀殼就能完成的事，於是靈魂就可以沉眠。既然抬頭便是灰色的天空，那麼就等到歸去的一天再醒來——演繹一個鮮活的生命。而那些麻木的日子裡，唯一的慰藉或許就是莓姐瓜弟和米粉的信。　

　　NO.2　不僅僅是自己的傷　

　　莓姐說，你真討厭，少管我的事。　

　　小曦說，我發誓，我沒有。　

　　小段說，我就知道會這樣。　

　　發現自己總是在自己受傷后也會去傷害別人，是一種很BT的做派，讓大家都不開心。最後自己看着一地的傷痕發泄的咆哮。小時候或許還好點，在欺負了某個小孩時，會覺得他很可憐，於是就故意停下讓他打幾下。而現在，卻是毫不猶豫地去傷害，然後義無返顧地揚長離開。　

那個暑假髮現了追求莓姐的一小男生，於是我和瓜弟像倆麻雀似的在莓姐面前唧唧喳喳。我尤為顯著——特別愛碰着那男生送莓姐的一個杯子評頭論足。結果，終於有一次，莓姐從我手裡一把抓過杯子，狠狠地摔向堅實的地板磚，然後是瓷器破碎清脆得聲音。“你少管我的事！”莓姐很少這麼生氣，我淺淺笑着走開了。原來女生是討厭與自己不喜歡的人牽扯在一起的。　

　或許我天生就那麼犯賤得八卦？那段日子，小曦偷偷從上面宿舍跑到我們的宿舍來，和隔壁班的女生通宵吹電話，我們就通宵歡騰着起鬨。這樣的話，謠言是很容易的。於是，晚上在食堂，我對小曦不斷地念叨那個女生，還有很多班上那圈。小曦很無聊地看着我，不厭其煩的解釋。我還是不依不饒挑着眉毛飛着泡沫子。直至小曦站起來，指着我：“我發誓，我沒有！”我站起來，嬉皮笑臉地說：“那你發啊，要是不是的話，你得後代男的世世為……”　

小曦瞪我，憤然離去。我在後面笑着聳聳肩。　

小段又要和狼在宿舍里洗碗，我特不爽。於是索性“蹦”得把門關上了。我聽見身後小段越發刺耳得揣門聲，雖然我越走越遠。某進追上來：“就這麼讓他們揣么？會壞的。”　

“那就揣吧。”“老師呢。”“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於是，當晚，小段進了老班的辦公室，流下了少見得淚水，繼而翻牆逃離……　

　　NO.3　卑猥的炫耀　

　翅膀說,你是細膩男孩。　

　朝朝說,如水的敏感孩子。　

　米可說，你長大了么？　

　我去了我的blog，看見翅膀和朝朝的留言。那些文字寫得並不怎麼樣，既不華麗也無新意。可他們都那麼說，你很細緻而敏感。於是，我就承認，我細緻而敏感。所以，我總是把自己的傷口一道一道盤點清理，再一道不漏地灑在紙上，公開貼到牆上，貼每一個圍觀的人。然後再以一個圍觀者的身份對着那些紙與字，嘲笑地啐口水。　

　當我用“無魘”這個名字重新回到創網。米可社長開口問我：“你有長大么？”“我不知道。”是的，我不知道。只是，覺得自己站得遠了，離每一個人。是吶，遠了，遠了就會冷的。我和CW得人或許有異處，我沒有他們的真正的溫暖和熱情。就像，有人無意頂撞了我的帖子，我會挑眉質問。就像，我總是更容易隨口帶出髒字。就像，我總是因為不能上“最新文章”而不發文……並且，我那麼喜歡自嘲自貶，甚至踐踏卑微的尊嚴。　

　　NO.4 放手,我們的城池　

　 莓姐說，失控。　

　 瓜弟說，什麼時候回來。　

　 小曦說，怎麼可以這樣說自己。　

　 莓姐中考結束了，milk也帶給我一個不好的消息，關於莓姐。我發短信委婉地試探，換來兩個字后便杳無消息。莓姐，縱使你再成熟，父母離異這樣的事我該怎麼去問你？小時候，你有着“大姐大”的領袖形象。一個人到外面念書，你教會我們很多。而永遠地離開，你也會是第一個么？莓姐，我和瓜弟都不敢奢求你再回到這個我們約定與回憶的小城，因為這裡已經有你最深刻最猙獰的傷口。那你走吧，我不會悲天憫人惺惺作態，我們的眼淚沒有任何用處，只能默默祈禱你好好過活下去，畢竟那是你自己的劫難。　

　 瓜弟扔來的短信：什麼時候回來。我沒有回。什麼時候再回去呢？莓姐或許不會再回去，而漸漸地，誰也不知道我的心裡。自3年前獨自離開，就再也沒有人知道我。我常常悲哀而憂鬱，那些褐色生硬地傷疤從不被一個人真正走進，為什麼連傷痕都是孤獨寂寞的？就這樣回去么？然後還是會離開，直至有一天我們再也不回來。這種“離散的遊戲”也是會厭的。但不回去，我又該作什麼。面對這樣一直灰色的日子？我拚命掙扎，又百般無奈，沒有希望得亮點，生活，在一片敦厚的陰霾下。我不再等待歸去，也無從期待逃離。　

　 小曦在食堂里和我亂侃互嘲。我突然發瘋似地咒罵：“是呀，我們這樣地人，他媽天生就是做賤的！”小曦棱睜地看着我，怎麼可以這樣說自己呢？想哂笑，不是么？我這樣的人，不斷地痛着，還帶給別人無辜得傷害，卻又執拗地不讓別人走近。轉身又絮絮叨叨地抱怨不被人了解。虛偽是誰都有得，只是程度的深淺罷了。　

　　NO.5 什麼成就了我，我們　

我說，我是個壞孩子。　

　 到底是什麼成就了這樣的我們？在別人的屋檐下營營役役，學會表裡不一；在世俗的城牆裡摸爬滾打，開始日漸浮華。學會埋葬，學會傷害，學會炫耀，學會哂笑，學會虛偽……是這個世俗骯髒的人間么？是那些多餘的劫難么？是那個註定的宿命么？還是我們天生如此？　

是什麼成就了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