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已至_3000字

-1-　

　　【年華的最初如同盛大光年的開端，我等待你從時光盡頭走來。】　

　　-喂，你這個傢伙到底要什麼時候才回來。　

　　——很快很快啦，案子辦完就回去。……吶，蘭，你不會是想我了吧？　

　　-誰會想你！我是嫌老是幫你大掃除很麻煩……　

　　——噢呵呵，那我就不回去了。　

　　-工藤新一！　

　　當然。想你了。　

　　不然怎麼會有事沒事打電話給你。——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不然怎麼會每天晚上在被窩裡失眠。——連夢裡都會見到你。　

　　不然怎麼會總是對着柯南掉眼淚。——明明不想流淚卻忍不住。　

　　不然怎麼會對着相框里一臉燦然的你說我喜歡你啊新一。——害怕以後見不到相框之外的你。　

　　可是工藤新一你這個混蛋居然不知道，居然還笑的出聲。真是可惡啊。　

　　春末時節，落花翩躚。嘴角劃開弧度。夏至快到了吧。　

　　——蘭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　

　　-我希望夏至快點來呢。　

　　——你也喜歡夏至么？　

　　-夏天有很燦爛的陽光……夏至是陽光停留時間最長的一天。　

　　——是么……我喜歡太陽呢，真的很喜歡，很喜歡。　

　　-新一你這句話一點詩意也沒有……　

　　——哈啦也許夏至那天我會回來的。　

　　又磨嘰了幾句，掛了電話。　

　　倒是說不清為什麼會喜歡夏天，喜歡陽光，或許是因為你陽光一樣的笑容，亦因為你是我的太陽。這場盛大而空寂的等待，是不是要走向盡頭。終於要走向盡頭。　

　　夏至就會回來么。那麼，等你咯。　

　　-2-　

　　【我站在盛大荒蕪的邊緣，陷入沼澤無法泅渡。】　

　　等待的時間最漫長。　

　　掛電話後去翻日曆才發現與夏至是一個月不長不短的距離，只是被冠以“等待”的概念后就變得如此冗長，每一天不斷書寫希望卻又擔心希望落空。　

　　等待。　

　　等待你。　

　　等待工藤新一。　

　　其實我懷疑那是不是你隨口一說的。你總是說你會回來，可是沒有哪一次真的回來，我總是在期待，可是你每一次都讓期待變成等待。　

　　好像狼來了的故事，你承諾的重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是我就是沒有辦法停止期待。實際上我已經不再相信童話，我只相信現實，你要回來就一定會回來，不回來我也沒有必要去幻想什麼。　

　　——蘭姐姐我們今天去海邊玩嘛~ 柯南不知道什麼時候滿臉堆笑的站在門口。　

　　-柯南你為什麼要擺出這種表情……我當然會帶你去的。　

　　——謝謝蘭姐~因為實在太高興了所以笑成這樣……　

　　-高……興？　

　　——因為夏至快到了啊。　

　　-柯南你，喜歡夏至嗎？　

　　——我喜歡太陽呢，真的很喜歡，很喜歡。　

　　我怔愣了下。一樣的，居然完全一樣，一字不差。我不明白，這句話究竟有什麼含義。　

　　柯南卻已經把我拉出了房間。　

　　——蘭姐你快一點。　

　　海潮泛着白沫朝岸邊緩慢湧來，又緩慢退去。日近黃昏，太陽在遠方的海平線上猶豫着。雲朵被染成一片殷紅，鋪滿整片天空。　

　　——蘭姐姐。　

　　-……？　

　　——夏至要來了。　

　　-是啊。　

　　夕陽掉進了大海。如墨的夜色打濕我們，我看不清柯南，柯南也不會看清我流下的眼淚。　

　　新一，夏至快到了。　

　　我怕，我真的很怕。怕你不回來。　

　　所以請你一定，一定要回來。　

　　-3-　

　　【你在時光之上奔走，俯瞰着我的凄惶。】　

　　柯南最近越來越遲回家，打給你的電話更多的是無人接聽。　

　　於是開始惶恐不安。　

　　總是會不自覺把柯南和你聯繫在一起。　

　　或許是因為那一句——我喜歡太陽呢，真的很喜歡，很喜歡。　

　　我不懂那是什麼意思。可是很喜歡這句話。　

　　6月1日。兒童節。柯南一直到晚上12點都沒有回來，我守着電話，卻一直沒有等到它亢奮的跳起。黑夜壓得人喘不過氣，窗戶被風吹的吱呀吱呀的響，我抱緊膝蓋一陣戰慄。沒有柯南陪伴的夜晚不只是孤獨。寂寞。　

　　莫名其妙的陷入絕望。　

　　給阿笠博士打電話，電話剛提起來就聽見那頭的笑鬧聲。　

　　——小蘭啊，找柯南嗎，今晚他們六一狂歡哪，可能回不去。要讓柯南和你講幾句話嗎？　

　　博士的話說的極流利，流利的像事先準備好的演講。我甚至相信柯南和我說話時一定也會是這樣流暢。但是我寧願相信，相信柯南在那裡，在博士那裡，柯南會是安全的。也許沒有什麼好擔心，可是這個夜晚實在顯得無比詭異。　

　　詭異到我又不由自主把柯南當做你來操心。　

　　詭異到。　

　　讓我害怕明天不會有太陽升起。　

　　翌日。清晨。　

　　早間新聞的漂亮女主持僵硬的微笑着。　

　　——昨日日本警方與美國FBI聯手將一跨國犯罪集團摧毀，組織內所有成員均被抓獲……一位少年為警方提供了重要情報……在昨天的突襲行動中身負重傷，現在被送往市立醫院，生命跡象微弱……　

　　屏幕上閃動着被抓獲的犯罪嫌疑人和警方滔滔不絕的演說，而畫面切換到「一位少年」時，只是一閃而過。躺在病床上，安詳的閉着眼。　

　　那張臉鐫刻在腦海里。比去年冬天的那場雪更蒼白。　

　　那張臉在眼前揮之不去，臉的輪廓和柯南有點相似，這讓我感到心驚肉跳。　

　　呵，不可能的，柯南昨天在博士家呢。　

　　不可能的吧。　

　　不可能的……　

　　不……　

　　我在家裡等了一個上午，想要看到重播，想要再看一眼那張蒼白的臉，想要證實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我沒有等到。　

　　只給了我一次看到他的機會。只有一次。　

　　那麼。　

　　在市立醫院真真切切看到那種蒼白的顏色后，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居然毫無保留的相信了阿笠博士的話。　

　　居然連柯南的聲音都沒有要求聽。　

　　居然在聽出破綻后一句也沒有追問。　

　　柯南渾身冰涼，我完全找不到他的脈搏，聽不到他的呼吸。柯南，是不是已經死了呢。　

　　或者說，你，是不是已經死了呢。　

　　是的，我知道。我驚嘆於剛才灰原哀告訴我真相時的淡定，也嘲笑自己明明知道卻一直在自欺欺人。　

　　-新一，你會醒過來的吧。　

　　-新一，今天陽光燦爛呢。　

　　-新一，你喜歡的太陽陪着你。　

　　-4-　

　　【我在這裡，你在哪裡。】　

　　觸摸你手腕時沒有感覺的感覺讓我避之不及，卻還是深深在心底鑿下溝壑。　

　　其實我希望有人來跟我說其實柯南沒有死。　

　　可是沒有一個人來安慰我說你不要擔心柯南會醒過來的。　

　　沒有一個人。　

　　所以是真的嗎。你是真的……不會醒了嗎。　

　　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嗎。　

　　真的不會履行承諾了嗎。　

　　真的。　

　　夏至真的不會來了嗎。　

　　我不再出門。每天瑟縮在房間角落，陰鬱的灰光滲透了厚重的窗帘，氤氳了一個世紀漸次瓦解的夢。害怕窗外陽光突然燦爛，害怕夏至太快來臨。我真的開始害怕夏至，害怕那一天我會突然變得空落落。　

　　只因為你說夏至你會回來。　

　　你說你很喜歡太陽，真的很喜歡，很喜歡。　

　　可是我卻開始害怕太陽。明明我曾經那麼喜歡那種喧囂的明亮。可是假如太陽照耀最久的那一天你沒有出現我眼前，我將失去所有方向。　

　　雖然我已註定失去方向。　

　　-5-　

　　【我們回到同一個時間點，陽光碎在瞳孔里。】　

　　不管我多麼害怕，夏至還是一天天逼近。我撕下一張日曆，如同撕掉停滯的過往。今天已經是6月21日。明天，就在明天。　

　　我的等待將在明天終結，因為我已沒有什麼可以等待。　

　　在明天。　

　　我會釋然吧。　

　　我會流淚吧。　

　　我會開始學習忘記吧。　

　　我蜷縮在被子里，一整天沒有出房門，沒有吃飯。天氣已經熱起來，我卻手腳冰涼。　

　　祈禱這一天過得慢一點。　

　　祈禱夏至來得晚一點。　

　　因為我還不想忘記你啊，新一。　

　　我已經原諒你了啊，新一。　

　　你回來好不好，新一。　

　　可是到晚上卻徹夜難眠，只能恐懼的盯住床邊的手錶。那是你給我的——那隻在多羅碧加被你用來倒數的，一秒不差的手錶。我想把它丟得遠遠的，然後一覺睡到天亮，可是那隻表卻被我攥得緊緊的，目光落在時間之上。秒針飛快前行，我希望它停下來。可是無能為力。　

　　23:55:17……　

　　23:57:26……　

　　23:59:58……　

　　門“吱呀”一聲，開了。　

　　我條件反射的按下那個小按鈕，讓那隻錶停了下來。　

　　——怎麼，這麼晚不睡，在等我嗎？　

　　戲謔的口氣來自恍若隔世的熟悉聲線。　

　　我的心一下停止跳動。這麼多天的惶恐、憂鬱和期待融合在一起湧上喉嚨。　

　　-新一，你……　

　　——網球是很有用的呢。　

　　——把它夾在腋下就可以讓脈搏消失。　

　　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想打你一拳，然後聽你哎喲哎喲地喊饒命。但我看不見你，不敢開燈。怕光明吞噬黑暗后我會失望。　

　　-為什麼？　

　　聰明的你清楚我想問的不是醫學原理。　

　　——咳咳……傷得太重怕你為我操心，也想給你個驚喜嘛~　

　　-我才不會為你操心！　

　　不屑地撇嘴。可是心跳得厲害，像是墜入歡喜城。　

　　——是么……真是令人失落……　

　　-什麼？　

　　房間里的燈亮起來，亮同白晝。我眯着眼看見你微笑的臉龐，不是江戶川柯南，是工藤新一。真真切切的工藤新一。　

　　——我回來了。　

　　實在是太沒用了。　

　　[太過分了] [怎麼可以這樣] [不能原諒]這樣的想法，明明那麼堅定的存在着，卻被一句[我回來了] 輕易地分崩離析。原先那種想哭的衝動，被一大片一大片的喜悅覆蓋分解。　

　　——蘭你不覺得Sun和Ran很像么。　

　　-會嗎。　

　　——讀音也只是S和R的區別。所以S和R是天生一對吧。　

　　-你在說什麼……　

　　這樣一個牽強的 [天生一對] ，我怎麼能理解。　

　　可是你眼裡的太陽光照亮了什麼。我一下子明白。想說的話滯塞在喉嚨里，被突然襲來的幸福淹沒。　

　　關掉燈。微笑抱住你。　

　　黑夜裡的太陽。我的太陽。原來是你。　

　　時間凝固的手錶顯示你歸來的時間23:59:59。　

　　夏至提前來臨。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