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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欣賞:井

手機:M版  分類:人生勵志  編輯:得得9

  美文欣賞:井

  “井把式”老王在自家院牆邊開鑿新井,第一股井水噴涌而出的時候,石頭呱呱墜地。三代單傳的老王家終於有了第二個兒子。他逢人就說:“這井打得好,謝天謝地,打在了龍脈上,賜給我一個帶把的小子啊!” 老王單眼皮,眼小,有了小兒子石頭后,整天笑開了花,眼睛眯成一條縫,人稱“一線天”。

  古話說得好,一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老王的兩個兒子就有天壤之別,大兒子鋤頭原本指望他接過自己的鋤頭守幾畝薄田過安穩日子,卻沒想到會念書,小學中學大學居然一路讀到出國留洋。小兒子石頭格外受寵,本想讓他用功讀書,有個好未來,卻沒料囫圇上完小學,就輟學在家,遊手好閒。

  鋤頭在美國娶了洋老婆,生了個中美混血的洋娃娃,也是個帶把的傢伙!石頭卻爛泥扶不上牆,一直沒討到老婆。

  技不壓身,有本領的男人才能吸引住女人。老王便教石頭打井。石頭讀起書來笨手笨腳,打起井來卻是一把好手,善打老井,能打新井(壓水井、馬達抽水井)。這新式玩意兒,老王都幹不了。老王退出了打井隊伍,讓位給了兒子。正應驗了那句話,世上本沒有垃圾,所謂的垃圾只不過是放錯了位置的寶貝罷了。老王叫石頭將自家的老井裝上馬達抽水,搞了自動供水統。老井口罩上一個廢舊的自行車輪,以防滑落。

  打得一手好井的石頭,很快被一個姑娘相中。老王樂呵呵地預付了禮金,約好秋後娶親。誰料,好運剛開頭,就戛然而止。

  有人找老王打老井,本不想煩勞兒子,石頭擔心老爹體力不支,硬要去幫忙。打出水后,老王升井在地面指揮,石頭一個人繼續挖。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井壁坍塌,石頭被壅在裡面。等一干人手忙腳亂把他從土裡挖出來的時候,身體已僵冷。

  四代單傳,像個緊箍咒一樣把老王折磨得死去活來。他吵着要大兒子回來,不想自己的兒子在遙遠的美國,只想他在自己身邊,哪怕像石頭那樣遊手好閒。

  夏蟬狂鳴,大兒子鋤頭把老婆孩子帶回了家,立馬轟動全村,男女老少都來看新鮮。鋤頭的外國老婆露絲,真是太漂亮了,兒子傑克也像電視里的外國娃娃一樣,可愛極了。

  老王對兒子說:“我只有你這一個兒子,你回來吧!”

  鋤頭說:“我回來是沒問題的,可露絲怎麼辦?”

  老王和孫子,血脈相傳,卻是一個講漢語,一個說英語,雞同鴨講。即便這樣,也就一袋煙的功夫,祖孫倆相處甚歡,雖是各說各話,藉助手的比劃,打得火熱。

  孫子到院牆邊玩,對蓋了自行車輪的水井,備覺新奇,探頭往裡張望,發現裡面居然映出個自己來,大叫,回聲嘹亮。老王對孫子說:“你就是從這裡面出來的,你們美國就在那裡!”鋤頭老早就對他說過,美國就在咱們王家莊的腳底下,如果打個洞,穿過去就能到。

  假期結束,鋤頭一家返回美國。老王能拉住兒子的身,卻留不住兒子的心。兒子的根在王家莊,但他的家他的事業和未來都在美國。送他們出門,老王反覆叮囑:“回去后給咱們王家再添一個孫子。咱不能五代單傳啊!”兒子無奈地笑笑,兒媳露絲連連搖頭,說:“NO!”

  熱鬧過後,是沉寂。老王想兒子孫子,蹲在井口,往井裡探望,耳邊全是孫子的嬉鬧聲。

  秋去冬來,冷風飄來一場大雪。老王推開大門,在院內來來回回地走,印痕滿地。兩隻麻雀飛過來,勾起老王對兒子們的思念。石頭不在了,鋤頭遠在美國,老王思念長長心憂傷。

  他雙手攏進衣袖,踱到井邊,井裡裊裊地飄着騰騰熱氣。老扯破嗓子喊:“傑克!鋤頭!傑克!鋤頭!傑克!!鋤頭!!”除了回聲,了無回應,空餘滿井的熱氣。老王把手撐在積了厚厚一層雪的舊車輪上,想看看井裡的美國,看看生活在美國的兒子鋤頭和孫子傑克,卻不知鋼絲因鏽蝕而斷裂。

  一聲沉悶的撲通聲,掩蓋了驚天的喊聲。老王閉眼之前,看見井外一線灰暗的天。

  那兩隻麻雀不知什麼時候飛走了,井內井外,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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