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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山包之_山村,貧得令人窒息

手機:M版  分類:愛情散文  編輯:pp958

  駐村新農村工作隊指導員派往村公所后,我和另一位同事在轉山包村安頓了下來,開始做一些前期的村情調查工作。耿支書一家以最大的善意包容着我們這兩個不速之客,關心照顧可謂無微不至。第二天一大早,我趕到山嶺邊緣拍攝雲海日出,在凜冽的寒風中手忙腳亂狂拍了一陣,隨我趕來的同事禁不住寒冷,不斷催促我迴轉村裡。我不甚情願地轉過身,看見金色的陽光已經罩住了村公所駐地小村以及背靠的那座有手機塔的山崗。按照頭天晚上的約定,那位同事要走路去梭山,那可是要翻越雞公山懸崖峭壁的陡峻山道,耿支書的兒子將用微型車將把我的同事送去大山包,支書順道也就可以領我去一個叫馬刺地的小村,進行村訪和村貌的拍照。回到村子里,耿支書已經做好一切準備,只等我們到他家裡洗漱完畢,然後乘車到達分路的地方。早上的進程如同安排一樣的順利,在與同事言別後,耿支書帶我走上一條稍有向下坡度的便道,路面的泥土十分鬆軟,以致便道和山坡分不清邊界,每一腳踏下去塵土都在寒風中飛揚。不大一會便走到馬刺地,剛進入村口,映入眼帘的就是幾間破舊的茅草房,還有一些殘牆和零亂的草堆。耿支書告訴我,這個自然村有兩個村民小組,原來共有34戶人家,但由於貧困程度很深,早有20多戶舉家外出務工了,目前留在村裡的人口大大小小加在一起只有50人。這種現狀在轉山包村十分普遍,整個行政村有超過一半的家庭全家老小在外打拚,雖然背井離鄉收入微薄,但比起在家鄉種地,起碼也算是條出路,地曠人稀的轉山包村靠天吃飯日見艱難,只能以勞務輸出的方式解決剩餘勞動力的生存問題。

  說話間村子里走出來一個人,是18村民小組的組長,名叫蔣忠權,寒喧之後他帶我們去村子里轉了轉,殘破、髒亂、灰暗成了在這個村子里唯一找得到的主題。大約是聽到了嘈雜聲,17小組的組長蔣忠國也連忙出門迎了上來,看着他髒兮兮的穿戴和又長又亂的頭髮,我始終無法將他同組長的頭銜聯繫起來。在蔣忠國的盛情邀請下,我們來到他的家,途經一幢最舊的破草房,牆腳和草頂都已經殘損不堪,據說這已經改成了畜廄。蔣忠國告訴我,這是他們一家原來的住房,近年在扶貧項目幫助下他們家在旁邊蓋了新房子,人住的安全了,但牲畜在這樣的房子中仍然隨時面臨危險。我們進到蔣忠國家的新屋,圍坐在火爐邊,這個季節山下已經花紅柳綠了,但在轉山包村民家裡還必須生火才能抵禦寒冷。我注意到這個新家採光並不很好,幽暗的屋子裡大致分成兩個部分,前半是人活動的場地,後部更大的面積都用來堆放洋芋,大略估算一下起碼還有上萬斤。交談中了解到,去年這個西南幾省嚴重乾旱的年份,上天對高寒冷涼山區卻似乎格外眷顧,洋芋產量特別高,大多數地方平均增產三倍以上,好的甚至增收五倍。洋芋主產區普遍增產帶來的負效應是價格賣不上去,以往單價過元的優質洋芋如今連兩角一市斤都很難躉出去,搬動和運輸貼上去的勞力還不算,許多農戶只能就這樣成堆地擺放在屋裡,眼睜睜地看着發芽腐爛卻無計可施,除了人畜消費外再無恰當銷售途徑。

  我們四人圍坐在火爐邊上拉起了家常,蔣忠國不時起身到牆角邊去,翻弄了好一陣子,竟然找出上瓶酒來,又去拿了幾個酒杯用開水燙洗過,為我們每人面前斟了一杯酒,然後出門在他老婆耳邊廝磨了一陣,回來坐下陪我們喝酒說話。不大一會,蔣忠國的老婆用燒水銻壺煮了十幾個雞蛋送到火爐邊,我才明白其實剛才的耳語就是安排煮雞蛋,這或許已經是這個家庭最拿得出手的招待了。我和支書不好拒絕,半推半就吃了幾個雞蛋,喝完杯中的酒,說什麼也不讓再倒上,邊推讓邊起身走出門來,已有村民聞訊來找支書,說村旁的一個水池存在隱患,必須儘快加固,避免以後有什麼不測。

  我們幾人擇路趕過去,來到解決全自然村兩個村民小組人畜飲水的蓄水池旁,果真見到高出農舍地基許多的山坡上出現滲水。經了解,這個水池是由縣婦聯爭取資金修建的,由於經費緊缺,建設中對斜坡加固等附屬工程做得並不到位,經過冬季漫長時間的冷凍,原本返泡的土質開始鬆動,如果土方下塌,裸露的水泥池壁完全有可能被凍裂,水池裡的水難料會順勢灌入旁邊的農舍,給村民帶來不必要的損失。在村民們的圍觀中有人粗略估算了一下,若由群眾投工投勞,至少需要五六包水泥和一車砂,摺合不到一千元錢。支書表示回去一定向鄉里爭取,遲早會對村民們有個說法。

  回到村公所,支書告訴我下午有別的事不能相陪了,讓我自己到近處的自然村去轉轉。這樣的安排很合我的心意,早飯剛過,我就沿着一條分辨不出邊界的村道去往離村駐地最近的雙胞岩洞自然村。雖說距離不遠,但走起來也不輕鬆。這個小村隱藏在深深的溝壑里,除非方向正對山溝上游,否則根本無法看到村子。在通往村公所的便道公路上,有一個缺口恰好可以看見小村一角,支書告訴過我這就是他的老家雙胞岩洞,因此我不用問道了,只要走對方向,總能走到村子里。小村外的山坡路高而有些陡,站在路上可以俯視整個村子,在這個河谷中,幾十間農舍七零八落擺放在兩旁山坡下,其中有接近半數的房子是拆了頂或裸露木椽的,村中很靜,沒有一絲生氣,讓人不禁心生恐怖之意。下到小河邊,總算看到有3個人在一個轉彎處的河溝里漿洗衣物,有位中年婦女完全是當地農婦打扮,另外有一對年輕的男女衣着明顯好得多,估計是外出務工見過世面的。在他們抬頭看我的惶惑眼神中,我看出了必須儘快打破僵局的必然性,於是快步上前問了些關於小村的問題,豈料對方回答我的提問反應茫然,基本上一問三不知,讓我好生失望,心中琢磨也許是受戒心支配,把我當作流竄作案的壞人了也未可知。

  既然提不了問,我就只能憑自己去感知了,於是我順着細細的小河往下走。一路上,所經過的農舍都顯得陳舊和殘破,路邊上的一兩間瓦房雖然完好,但從緊鎖的大門和塵封的庭沿看,已是常年未有人居住。除了幾戶人家牆外泥地上庸懶地躺上幾頭豬,偶爾也能看到一兩條狗,與平壩地區不同的是,村裡的狗根本不管來人,半睜雙眼橫躺地上,倒叫人不知該如何防備。

  小村不大,一會兒就穿村而出了,整體感覺一片枯焦,並且靜寂得讓人生畏。村郊處殘垣較多,房舍比較密集點的地方同樣斷壁林立,近處幾家明顯住人的房子要麼塑料布遮門,要麼牆上掛着竹簍或農具,村中的道路主要是小河灘,表面覆蓋一層很薄的鬆軟塵土,多少有點風就塵土飛揚。村間小路仍然看不出明顯邊界,礫石層中也找不到草叢的蹤影,雖然河邊也有荊棘,由於尚是早春,看不見絲毫綠色。我在出村的地方原路返回,來到進村時的路口,發現高處有間農舍前人影晃動,旁邊還有條簡易車道的樣子,便趕快走了上去,看清是位中年農婦在盤農肥,忙上前打招呼說明來意,請求指點去下一個村大海子的路徑。這位農婦就要實在得多,回答我的提問有不明白的地方,還大聲叫來遠處農舍的另一位農婦一起討論。大體上我聽懂這個自然村原有70來戶人家,但現在差不多僅剩不到一半人家了,那些拆房或鎖屋的人戶有的舉家搬遷到外面打工,也有的被異地移民安置了,殘牆佔著的屋基是表明這些人家將來還要回來。至於村子里沒人,是因為人們都上山坡去耕作或放牧,當地人春耕備耕相對較早,主要是由於當地的主產洋芋播種期要早於其它作物,廣種薄收的山坡地需要投入的勞力更多。攀談中漸漸解除了我先前心中的許多狐疑,最後根據兩位農婦的指點,我順着簡易車道鑽進山溝,去往預定的下一個目標。

  大海子自然村距離雙胞岩洞僅兩三公里,要翻一座山脊,下到另一個更為開闊的深谷里。“海子”一詞在當地泛指地勢較寬且有水的地方,可以是溪水或草澤,不一定非得是積水的地方。還在山脊的大路上,我就遇上一位衣衫破舊身背竹簍的老者,短暫交流后我知道剛才走過的雙胞岩洞其實是轉山包村的第1和第2村民小組,而大海子就是第3和第4村民小組,村子中原有50多戶人家,目前留下的僅有20戶,同樣地曠人稀,人們大多深度貧困。告別老叟,我來到可以俯瞰整村的高地上,感覺這個小村除了河谷更寬農舍鬆散外,其餘的都跟雙胞岩洞沒什麼兩樣。及至進得村口,頓覺四周空空落落靜得出奇,還好有處幾戶人家相鄰坐落的地方,外面的楊樹上拴着一匹馬,這就是我唯一看到的生命體。由於房屋分散,殘損的農舍不像剛才看到的那樣搶眼,但仍有一種不祥之感。雖然最近的20年間我曾數度來過轉山包,這樣孤身一人去倏然面對凋落的村莊尚屬首次,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突突地加劇。沿着村子中間相對平坦的河壩走了一圈,只是遠遠看見村外環繞的山坡地里偶爾有幾個忙於農事的身影,同樣驚訝農戶門前的村犬竟沒一條起身詐唬兩句,或許主人不在狗也就失去威風的助力,我終於悟出為何狗腿子們總是仗勢欺人了。

  走過轉山包的3個自然村,連同村公所駐地的第14村民小組,我已經在一天內行走了7個村組,所看到的情形大致相似,低調、窮困、土地瘠薄,冷涼氣候給這裡的人們帶來了極致的生存環境。記得當天有位村民說過,只要山下風調雨順的年成,轉山包必定低溫多雨,土地產出也無疑大打折扣,廣種薄收的農業經濟很難支撐全村人口走上脫貧之路。所見所聞讓我心情格外沉重,甚至使我忘記了奔波一天的倦怠,回到住所,我開始翻閱當天拍攝的村容村貌,心中升華着對當地人那份複雜的感情。作為轉山包人,該當如何把握自己的命運之舟,在當今的時代大潮中追趕上去?依靠低端的農業經濟顯然是不行的,那就必須跳出原始耕作的束縛,選擇一條結合地緣的產業發展道路,用因地制宜的開拓和創造,去搏取一個值得幻想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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