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雨

　　初秋剛過，最明顯的是晝夜更替的變化，好像凌晨的腳步緩了許多，而青春、明快稍帶躁動的節律一下子全跑光了，代之的是藴含主婦一般的性子。天光踱過山巒、高樓和晨練的人們，灑在窗幔。時間明顯緩慢的節奏，對於我來說還是有些不適。似乎前面的時光於我是一場旅行，每天早晨都會聞到它的味道，甚至同晨鳥一同覓食。我走在堤岸邊，看陽光飛奔而去，而此刻，城市才真正醒來。

　　就像習慣火爐的熾熱一樣，我們也適應了高原的涼爽。作為全國首選的避暑第一城，作為有着悠久文化、歷史和底蘊的高原都市，作為有着“國際自行車環湖賽”、“青海湖”、“油菜花節”“國際清真美食節”等享譽中外的一張張名片，我們是自豪的。因來之不易、因含玉未發、因我本高原。但近年，冠有夏都的這座城市，時時被隨性、頑皮的雨籠罩，那雨或激勵、或悠長、或綿延、或纖細、或粗狂、或多情、或冷酷……竟與別處不同，“七月酷熱午難退，一片陣雨復又來”。

　　一早，幾分喧鬧的空氣、薄雲在天地間遊盪，閑散而匆忙。天氣不十分的好，原來的大晴天、厚雲朵被物化，到處是汽笛聲、腳步聲、吆喝聲以及發動機的嗡嗡聲，原來一天的開始就是這樣的：有聲道場，芸芸凡影。道路兩旁是無休止的的施工，裸露的雜土、石塊、電線、小型機械被無限延長，像新鮮的裂開的傷口，一路封閉起來，每到一個路口便敞開豁口，人、車都在上面小心行走，翼翼欲飛，那情景也像極了一股血液的流出。

　　沒有太陽。卻半空中掉下幾滴雨來，試探性的落在地面上，散開。上空的雲有些事不關己的樣子，可見不是雨之主使。但雨勢難收，接着是數點匯聚，說好了似的傾了盆。先到的後來的，都似千鈞，砸在地上，塵土飛揚，落在往來的車頂，飛花四濺，斜刺里撞出去的、輪下碾碎的、掛在樹榦上的、從風裡送來的，如一個世界的動物大遷徙，在泥沼中與敵人廝殺、決戰，互相痛咬。猛烈而清洌的雨持續十幾分鐘的樣子，就猶的消失。留一個驚奇的眼神看這紛亂世界。

　　不大工夫，太陽像磨利了的劍，刺到眼前，赤日炎炎。不時滾落的水珠和濕潤的大地，一併被卷進高溫中去了。這裡的陽光很毒，照在身上，會被灼傷。因此，本地人的臉頰上通常有暈出的紅色，如纖細的樹葉長久的長在臉上。

　　城以區分，雨亦結派。東邊日出西邊雨。在一個城市的上空，飄着不同的雲，卷着不一樣的風，也給了不一樣的雨。有時人們衝進雨中，但卻看不到雨的存在，或者雨已停歇，有時人們站在太陽下，那雨就莫名其妙而來，淋了衣服。人生如一場雨，明明期待，卻被陣風吹走，剛剛放下，竟來就一襲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