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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木的早晨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得得9

  (一)

  朝陽探出橘黃色的觸角,把暖暖的油彩塗抹在山脊上,不知為何會只是顯出粉黃的色調,很懷疑是自己的大意使得那些紅色在半路上掉頭跑了,都怪自己匆匆起床準備得不夠充分,同時還有些白樺林一點沒有照顧到,河流把腳跺得很響,嘩嘩的聲響一定是在提醒自己,這一切簡直始料不及,內心裡不斷催促自己快點變得強大起來。

  那些最早被溫暖罩着的白樺林,很喜歡讓陽光梳理自己的黃髮,當一縷縷陽光向自己潑灑着熱情的時候,渾身上下即刻被溫暖所包圍,軟綿綿的清熱很快抵達到枝幹上,枝幹們毫不隱晦自己興奮的心情,白色的條紋在林間別有一番風情,很像是身着白色禮服,列隊迎接第一縷陽光的儀仗隊。

  陽光先是搭在山林的肩上,安定好之後就沿着山形慢慢滑下,白樺林還陶醉在幸福之中,並沒有察覺到陽光的動向,後來感到肩部有些隱隱的癢,想搞明白是怎麼回事。看到黃色的區域在不斷擴大,那條明暗分割線已經下滑到山下的草地上了,隨着時間的推移自己身上變得凸凹不平,一些明顯的溝痕順着山坡慢慢延伸,這是陽光留下抓痕,這是陽光在懲罰自己嗎?白樺林感到很委屈,望着山下平整的草地一言不語。

  (二)

  陽之初窺,山林方醒,清霧繚繞,羞色可人。

  白樺林身着紅黑相間的裝束,在青煙的合圍中彰顯着誰也猜不透的神韻,白樺樹像是趕考一樣搶在中秋之前,從頭到腳再審視一下自己的實力,幾縷陽光擠着樹縫小心翼翼溜進林子,它們是來搶佔先機,想一睹白樺林的芳容,如果幸運的話還可以探聽到樹木們的夢景象。

  面對陽光白樺樹左右避讓,只有把身上塗抹成紅色才肯走到光線下。可是在昏暗中它們卻看見一個白頭翁慢慢從草地上騰空而起,似透非透的裝扮浩渺不可目測所及,騰挪中的意向更是深遠令自己也不好泛泛臆斷,白頭翁就像仙界中的漫遊者,要不怎麼會有如此派頭。它先是沿着小路漂浮一陣,然後一個轉身來到林子里,似乎完全沉浸在自編自演的氛圍中,一副恍惚的神情,它行進的路線和陽光不同,飄忽中有夢境般的感覺,白頭翁輕輕撩起一層薄霧勾芡在白樺林間,被薄霧繚繞着的白樺樹頓時感到身上熱起來了,想必此時身上已經煥發出紅色的光了,就像是陽光照在自己身上一樣。

  一層薄霧怎麼就讓自己神色飛揚起來,這薄霧真的很奇妙,白樺樹感到一陣陣暖意從葉片上拂過,完全把自己的意志力征服,轉而忘記了收斂一點,明知道這樣引來那些仍舊處在黑暗中的白樺樹的嫉恨,但煙霧逐漸變得輕薄,自己身上的紅彩也跟着加深,自然而然在加深,是一種興奮在體內延續,完全不受自己掌控,懷疑被自己還沒有從夢中醒來,還在夜裡夢遊着。

  當白頭翁大搖大擺從自己身邊拂過時,白樺林憑直覺感到這樣鮮亮的色澤很像自己的枝幹,白色傳遞出潔凈的氣質,懷疑自己是否有必要讓自己的一點小感動把身上塗成深紅色,這偏暗的色調有中深沉的感覺,喜歡快的大紅色,也不知道何時自己才鮮亮起來呢?只有把自己的情緒調動到極致,才會迸發出心底里的顏色來。白頭翁又一次把觸角探過來,它的顏色也慢慢變為暗紅色,頓感有一種溫暖的感覺襲來,下意識想靠近,可是想還有一些白樺樹仍舊陷在黑暗之中,若自己擅自靠近那些暗紅色的觸角,必然引起它們的嫉妒,只好在一旁等待陽光把它們塗滿紅墨般的幻色,自己再做選擇。

  (三)

  幽深辟穀,靜伴笛音,潺潺小溪,即落期間,又呼之欲出。

  河水很詫異,竟會被自己掀起的水花聲所感動,情緒一旦失控就淪落到脆弱之中,當然這種情緒也感染了身旁的白樺林,林中靠近河流的白樺樹發現自己很幸福,只要太陽一出來,陽光首先會把自己照亮,然後自己就有了影子,影子在河水中很安分,不會隨水波一起跳躍,但也表現得很有主見,即不顯現出水的藍色調也不亮出樹葉粉紅色的底色,不知為什麼要選擇暗黑色,這一定是和山腰上那些未被太陽照到的白樺樹學會的,它們漂浮在湖水中很像是鑲嵌在上面的刻度尺,規規矩矩計算着河水的流量,看久了又覺得這些影子是一些鏤空,不慌不忙騎在傲慢的河水上面,駕馭着桀驁不馴的河獸。

  河流幾乎沒有受到來自白樺樹影子的影響,還是我行我素嘩嘩地流着,那些輕微的影響完全是來自心理層面,不過隨着太陽漸漸瞞過山頭,到時候白樺林的影子會游到岸上,自己心裡的陰影會徹底解除。白樺林原來也在仔仔細細的打量着溪流,想撲向那片凈水捧起天然的礦泉水一飲而盡。沒想到林中的小鳥卻捷足先登了,雖然早上的水是很冰涼的,但它們還是迫不及待的抿上一大口,從表情上看得出有一種銘心的甜美通透到它們全身,或許還在它們大腦的溝痕里紮下根。

  (四)

  幽幽小徑,拾級而上,秋陽普照,白樺林寄深思。

  一條羊道懶懶地躺在山坡上,沒有茂密的青草掩護只好裸露着身子,除了山脊上灰黃相間的白樺林,四處已經變得空蕩蕩的,不過小路還是緊緊摟着山腰不放,似乎不想讓為數不多的青草隨秋天溜走。小路心理很清楚,青草在冬天來臨之前會把身子蜷縮在土壤中,只有等到來年開春才肯出來,不過小路很情願這麼守在山腰上,有耐心去等待小草在春天時冒出頭來。小路攀援在山樑之上不知何時牛羊們會來,而此時的空氣變得越來越乾燥,陽光下的白樺林也有了神秘感。這是白樺林在跳獨舞,也是秋天謝幕的演出,它們用紅黃的顏色和陽光打着招呼,簡單地把枝幹塗抹成灰色,而正是這樣一個色彩的反差,使得秋天的山樑活躍起來。山樑不會因白樺林的存在而走形,反而白樺林把靈性注入到山脊上。

  白樺林像商量好了一樣,喜歡在山背面扎堆,它們有着明顯的走向,攀爬在山脊上時呈現出色彩的層次感。小路顯然是被它們逗樂了,時不時從林間穿出來,一時半會也收不住腳步,直到滑到很遠的山樑上,才繞回到黃灰相間樹林中。風被陽光過濾后更加清新,然而風永遠是閑不住的,也許天性好動,並且喜歡身邊的事物歸納的井井有條,尤其是在秋天時把白樺林吹得嘩嘩直響,聲音沿着山坡一路上行,這正是風行進的路線,在風的調和下白樺林的顏色由山下到山頂逐次變得灰黃均勻,小路終於看呆了。

  (五)

  陽光徐徐灑向一片開闊的草地,山坡上的白樺林投來好奇的目光,因為它們看到一顆不知名的小樹,連同影子一起被山坡拋棄的草地上,它們形單影隻十分的可憐,一定是做錯了什麼事情,才會在哪裡罰站,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的,還要站到何時呢?小樹的影子慢慢俯下身無精打采地躺在草地上,顯然它已經無法支撐住自己的重量,乖乖地被草地擒獲。一旁的小木屋像堅強的守衛者,不過這片草地實在徒有其名,那些不再被牛羊受用的草地已經光禿,雖然比山坡上粗糙的長草看起來舒服很多,但被割去莖和葉后只知道放出金光,暫時並沒有什麼可以利用價值。

  小路好像是不捨得打擾這裡的寧靜,在草地中央稍作停留後,就徑直向山坡上奔去,消失在一片草叢之中。說來也真是很巧,金黃色的草地還是被小路切割成明暗不同的兩塊。稍遠的一片草地亮晶晶的,那裡顯然是金秋的陣地,有一種勝氣凜然的感覺。白樺林又回過頭來看看自己,陽光下自己身上也有一部分透着金黃,但比起金色的草地來還是有一點老態,而身上的灰色調卻和那片被小路撂在另一邊的草地完全一致,難道自己和草地之間還會有什麼互通性嗎?

  白樺樹始終是站着體會秋天,看着自己身上灰黃相間,如同坡下的草地一樣,可是並沒有發現有什麼路從自己身上經過,身上那明明暗暗的色澤完全是在隨意穿插,也許是秋天有意點綴在自己身上思念的符號吧!冷暖相間的色澤代表了秋天的心情。感覺它們隨時變化,隨着陽光的指引而翩翩起舞,金黃色在把灰暗的色調趕向草叢中,山林間呈現出一片金黃色,傳來葉子們一聲聲爽朗的笑聲。

  (六)

  水的路無心的路,居高而下奔騰不息咆哮不止,待到山花爛漫時,從無賞花惹草的閑心雅興,走自己的路。堅守水的皓潔靈韻,舒雅明媚映襯了寬闊的平常心。

  水的路隨意而安,踏浪而行綽姿縈繞,扶山面壁總向前,不畏艱險肯登攀,閑庭信步於戳戳磐石之上,抖擻精神,一派生機煥然,一路歌來一路歡。

  水的路安閑自在,把喜悅從繁花似錦的春天,遊歷到神清氣爽的秋季,伴着鳥兒鶯鶯聆聆的緬曲,放浪着夏季的美誠美幻,可愛的身姿洒脫着靈秀。

  水的路不拿架子但很氣派,無挑於什麼樣的山什麼樣的坎,時而翹首顧盼時而低眉而探,從容着它的從容,享受着它的浪漫多彩。

  水的路不凡的路,涉險於岩石狹縫之中,不介意黯然的岩洞,堅韌不拔披荊斬棘,趟出了精彩,捍衛了水的尊嚴。

  輕佻漫舞撩裙紗,迂迴蜿蜒展英姿。

  拉近相機的微距,我已經無意抗拒禾木的盛情,其中絕對蘊含不少的人類情緒之外的東西,可眼下顧不得去玩味腦海中的調色板,與禾木山水短暫的邂逅,使我每一次回眸時都會那勁心敬緣。浪花朵朵唱着歡快的歌,它們真的在躍行中感到了快樂,我忽然想起了音樂大師班得瑞,在他的作品中有不少溪流的場景,這樣原始的水波就是大自然最真切的語言。舒眠而又曼妙的音樂,源自前赴後繼的溪流,看它們多麼安靜,有多麼好動。安靜緣自它的磊落,好動得益於它勤勞的性格吧!其實這是永恆的美!亦如勤勞的圖瓦人,亦如這禾木的早晨。

  (七)

  河水被白樺林護送下了山,來到一處院落前,它想停下來觀望一下,可是無法抵禦下墜的走勢,不過還好,下了山之後明顯感到身子輕鬆了許多,這得感謝院落周圍相對平坦的地形。河道中散落着不少鵝卵石,那是跟隨延綿不斷的河水一起從山上下來的,當水線騎在它的脖頸上時,它會發出強烈的叫喊聲。經過無數次的嘗試之後,它一步步挪下山脊,身上被河水打磨的圓滑而且還很光亮,像一個個浮標,一點也不容許堤岸侵犯一步。

  河岸圍欄十分簡潔而明快,隔三差五簡單地把樹樁盤在一起,一個可愛的柵欄就毫無怨言履行起看家護院的職責。院子里是圖瓦人賴以生存的木屋,屋頂是一字排開的白樺樹榦,它們已經被人掏出若干個凹槽,相互相扣在一起嚴絲合縫,當雨季時雨水對它們束手無策。

  (八)

  勤勞的小分隊出發了,奶牛們必須等到牧民們擠完奶后才肯到草地上用早餐,這也是它們祖上傳下的規矩,早餐就在山坡上那片空地里,草上的露水已經散去,微黃但頗顯幾分矯情的小草們,正等待着奶牛們快來盡情享用.雖然小草們在秋天時已經不再美味可口,可是越是接近小草的根藥用價值就越強,小草們很希望把自己中草藥的藥性也轉化為鮮美的牛奶,由此大量無污染的鮮牛奶就可以走進千家萬戶。

  柵欄忠實于山下的小木屋,即使在太陽升得很高的時候還是不願意離開半步。牛羊們都到山上用早餐去啦,感到自己心裡空蕩蕩的,有時候心裡一下子沒有了負重,也會漂出許多的雜念來。

  太陽不知不覺就爬到了半山腰,它注視着白樺林,似乎只有白樺樹發出溫熱的光才可以撫慰晨露給它帶來的傷感。當看到若明若暗的樹梢相映出的峰戀疊嶂,有一種近似於心中升起的美景,一絲由衷的喜悅在心頭不脛而走,興許是被這靜中藏動的揮毫之筆所打動,這也真是難得呀!這就是傳說中禾木的早晨最為動人的景緻嗎?

  一抹淡淡的紅色鑲嵌在黃色的畫布上,畫布上的黑底色不時跑出來察看一下整體的布局,可是有些看得上癮了就不願意離開,留在畫布的表面給白樺林點綴出層次感。

  太陽的視線不自覺滑向山腳下,在柵欄上不輕不重抹了一把,柵欄被陽光點亮了,就像是在嘉獎柵欄們一樣,而柵欄周圍仍舊是漆黑一片。柵欄好像剛從睡夢中醒來,還顧不上梳妝打扮,衣衫不整地暴露在陽光下。漸漸它發現周圍只有自己是光亮的,柵欄中的白樺樹榦燥的枝幹有些已經脫了皮,它開始意識到有一點難為情。抬頭望望遠處的白樺林,發現白樺林漲紅着臉正窺望着自己,朦朧中感到它們的表情有點詭異。

  (九)

  柵欄實在弄不明白為什麼白樺林會有那樣詭異的表情,有點像綿里藏針的諂笑,還有點像不依不饒的狂笑,可是一縷縷青煙漫漫撲向白樺林,把白樺林掩護在身下,也許是怕它們在一顰一笑間透露出天機。

  青煙從白樺樹的枝頭上掃過,把妍妍羞紅的色彩遮隱住大半,少部分紅黃相間的樹梢力爭撥開青煙,想在青煙中尋找爽朗的笑聲,但是徐徐飄來的煙霧已經習慣了在樹梢上淺淺地飄搖,它們嘗試着像獸醫那樣,探查白樺林的每一個支脈,這正是對症下藥的前期工作,柵欄早已習以為常了。面對白樺林在青煙后似笑非笑的表情,柵欄依然感到困惑不解,怎麼也猜不透青煙繚繞到底要掩蓋什麼。慢慢開始為那些牛羊們而擔心,牛羊們一早就出發了,它們現會怎樣呢?

  柵欄順着青煙飄來的方向看去,一幅始原始的畫卷匍匐在眼前,原來在山下有許多整潔的木屋,它們像歌者,又像虔誠的僧侶席地而卧,一致面向早晨的太陽,傾斜的屋頂最大限度接受着陽光,而一注注青煙從上面一躍而起。這也許是木屋們心誠的結果。青煙恰如其分一撩,就算是和木屋告別了,它們結伴蜂擁向白樺林。

  白樺林在陽光的關照下露出了真容,一大片灰色夾帶着點點微黃的樹梢,青煙已經無暇顧及它們的邀請,一心一意奔向林間的小河,它們大概是想用河水來清出自己身上世俗的雜念。可是它們卻被河水產生的水霧浮在半空中,無法靠近水面,青煙略微調整一下漂浮的姿態,把散漫的觸角收攏在一起,想得到河水的認可,進而接納自己。它們千百次回望着徐徐跟進的青煙,不停打着手勢,讓後續的隊伍列隊跟進。

  青煙不知道自己到底屬不屬於這樣寧靜而潔凈的山林,自己沒頭沒腦闖進山林,會不會破壞這裡的和諧氛圍。那些常年駐守在此的白樺林,還有潺潺流淌的河水會不會把自己當成異類呢?如果是的話,那麼自己理想中的家園,心靈的故鄉又會在哪裡呢?

  河流沿着山樑把一絲清涼帶到村落,它圍着村落轉起圈來,而那些由屋頂升起的青煙,卻自始至終不改初衷,山脊對它們的吸引力的確太大了。河流喜歡在村落里轉悠,歌聲越來越輕柔了,這讓青煙很納悶,青煙不自覺默默無語走出村落,好像就是為河流進村落騰出必要的地方,這一進一出不同走向,像是牛羊們在冬夏時節的轉場,也真是印證了那句蘿蔔白菜各有所愛。

  村落需要清潔的河水來平靜自己的心情,在河水款款環繞的流韻中,小木屋有了除太陽以外更多的追求,來自河水的嘩嘩聲,如輕柔的誦經聲不知不覺就會陶醉,小木屋感到自己也是一個音樂的器物,在歡快時會傳遞出神秘的聲音,只有時間可以聽到,原始而又古老的屋頂傳遞出樸素的信息,而用白樺樹和泥土組成的牆壁,則延伸出團結合作的和諧氣息來。一旁的河流每時每刻都在湧進村落,它們在不停地敲着邊鼓。青煙很知趣地撤出村落,它要奔向河流的源頭,去尋找純凈的本源。河水源源不斷來到村落中,它看懂了小木屋心思,看中了這片原始中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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