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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頂長風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已不知道有多少次登臨絕頂,泰山、峨眉、青城、五台、華山、衡山、雁盪、嵩山……數不清的名山,曾經被我一一踏在腳下。登臨絕頂,眾山真的就小了,小得猶如一大堆袖珍的盆景。當然,珠峰沒有攀過,蓋因那裡太過寒冷,太過荒涼,寒冷與荒涼到極致的絕頂,是神界,是仙界,這樣的絕頂,峻極於天,哪裡是吾輩所能企及?於我而言,能把三山五嶽悉數征服,就足矣。

  登臨絕頂,最大的快樂不是一覽眾小,而是面迎浩浩長風。

  那是一種看不見的東西,卻又實實在在地可感可觸、可聽可聞。它來自於一個難於預測的地方,在不知吹拂了多少生靈與聖靈之後,涌到絕頂,吹拂着我,讓我衣袂飄飄、長發飄飄、神情亦飄飄。面對這樣的長風,就感到“三山五嶽渺何許?雲煙汗漫空竛竮”這句詩,寫得實在是太妙。

  每次登臨絕頂,都感到,真正的過客不是我,恰恰就是那些無影無形的浩蕩長風。說它是長,是因為不知道它來自哪裡?又要去向何處?在吹拂我之前,它是怎樣的一種狀態?是颶風?是龍捲?還是徐徐春曲、獵獵秋吟?我想,這一切都有可能,因為它們是風,是天地之氣。既然是風,就一定會風行萬里,就一定會風捲殘雲,乃至威風凜凜。否則,它就是一陣病風,而病怏怏的風,又哪裡稱得上是風?

  讓我慶幸與快慰的是,我每次登臨絕頂,迎接我的,都不是狂飆,也不是龍捲,而是春風那樣的徐徐着,它的剛烈、它的粗暴、它的無敵、它的蠻橫,在我面前竟然全都變得那樣溫順,那樣服帖,猶如一隻被馴服了的兇猛的鷹鷲。

  沒有獵獵颯颯的風,頭上的雲,就是一片祥雲,山間的霧,安靜得猶如一場遠夢。讓我納悶的是,在絕頂,按理說風應該更加猛烈,因為它已經翻越了所有的障礙,面對壯闊與眾小,就應該釋放出風的本性。但是,我所登臨過的絕頂上的風,全都失去了風的本性,化作了一縷縷溫情脈脈的繞指柔。

  那麼,它的剛烈與霸道究竟到哪裡出了?它的粗暴與蠻橫又消失在了何處?

  在吹拂過我之後,那些風又依次飄走了。我依然不知它們要飄向哪裡。它們就這樣柔柔地飄來,又柔柔的飄走。

  我想,它們飄走後,也許會用更加溫情的心性撫慰天下,也許又會突然釋放出猙獰的本性,在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製造狂飆,掀起龍捲,將祥和的天地攪動得一片昏暗,直至翻江倒海。

  我每次登臨絕頂,所遇到的風,都很溫柔,我想,這一定不是我比風厲害,多半是風也知道我太怕風,心存餘悸,所以才不忍讓我再度驚嚇,一再受傷。或者,風也知道這樣的名句“海到盡頭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

  2009年8月3日於弄月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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