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眠夢話

　　夜眠夢話

　　這是個“某個夜裡”，在目之所及的所有人都昏睡於長夜之時，只有我顯得分外的清醒——我失眠了！可我知道這萬萬是不對的，這個長夜不需要我的清醒。

　　橫卧鋪頭，落入窗檯的，只有幾片凋零隕落的秋葉，一片傾盡全身的氣力晃過我的視線，另外一片繼而出現在窗檯之中，緊接着是第三片、第四片......人言“這個世界上沒有一片葉子是相同的”，可我眼前的秋葉，卻實在是叫人分不出一二的迥異。

　　隨風而逝，隨性而下的葉子終不得落在地上的啊！落在地上又如何，落在地上之後我便認得出它們的諸般模樣嗎？倘若要讓我更衣下樓去辨認一二片不同形態的葉子，我也是無心為之的，捧在了手心的幾片葉子，過了半晌，也都一併丟棄在地了，原來這葉子於手心的一起一落還夾雜着人世間這般的情愫：這世間只會有兩種人，第一種用以千萬種私心為借口把你捧在手心，而第二種，則不會懷有任何把你留住的私心拋棄你的軀體。葉子是該生在樹上，死在地下的。平攤着的死，抑或是捲縮着亡，都無關緊要了，一旦落入了同類的種族隕滅之中，便沒有誰會在意你是誰了。

　　葉子都以一種飄零的生命形式示人，所以我才分不清這葉子與葉子究竟有何區別。所以死神也只能用一種歸宿——死亡，來對待它們。

　　除了葉子，窗外還該有蕭瑟的秋風、蓄勢待發的雲層以及在黑夜中與我一般深夜難眠，蠢蠢欲動着的萬千生靈......可我這夜也只看得到順勢而下的秋葉呀！世界透過這個房間的窗口，看透了我眼中的世界，我也試着從這個窗口之中去窺探這個世界的許多。

　　可是只有秋葉，只有秋葉而入眼帘啊！我那眼中落地的秋葉、蕭瑟的秋風、蓄勢待發的雲層、蠢蠢欲動的萬千生靈，就都該是鏡花水月了？如果連眼中的這一切都是虛無的存在，那麼誰還敢說這個世界有多麼真實？

　　我深噓一口氣，我知道，這漂流着的空氣之中，肯定有什麼我需要的東西，一口深吸之後，我再深吐出一大口氣，我也深知，還有人想從這僅有的空氣之中吞吐着彼此相似卻極度匱乏的氣流。倘若在這相同的時間之中，還有人妄想可以通過變換空氣的空間位置來獲得一絲慰藉，那我是該感受得到的。

　　從這流動着的空氣之中，在這時間與空間的交錯摺疊之下，我似乎真的感受到了一些似曾相識的氣流涌動而來——正是因為不知道人什麼時候會死，所以我們才會選擇活下去，這是活着的樂趣；而我們正是因為不知道今天會不會失眠，所以才會選擇睡覺，你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否還會出現失眠的情況，所以你還得昏睡下去......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我伸手通過縮短空間的距離抓住鬧鐘，停止了鬧鐘里發出的時間的催促。

　　夜與日的一夜耳鬢廝磨之後，夜睡了，日醒了。鬧鐘響了又停了......

　　原來時間與空間的交錯縱橫是這般的有趣，如若時間真的如人言一般流水一去不復還，呈頭髮一般地縱向發展，那麼我們便可以通過改變橫向的空間來為這束頭髮夾上一隻髮夾，既不對遙遠過去的髮根夾得太緊，也不能對未來一直會隨意蔓延的發梢放鬆警惕，就這樣恰如其分地讓空間交錯疊壓着時間，讓這不動聲色的時間之中，那空間與時間交錯之下的許多交點之上，都有一個肆意美好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