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牆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的做為，我第一次自己獨立去辦一件事。

　　然而這第一次卻是這麼地不光彩，我才發覺自己已是近三十的人了，還是一個不暗世事的孩子。人與人不是簡單一個問候，不是簡單一張笑臉，而是充滿了狡詐，充滿了偽善。在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在這個時時爭食的世界，我體會到了人與人之間的真與偽，善與惡。

　　我的家已敞了十二年了，這整整十二年只有矮矮的籬笆，沒有院牆，尤如陶潛的田園茅屋，妻與我說過多次，讓我把院牆攀上，總是由於錢的問題而流產。在2006年終於，我和妻有了一點積蓄，欣喜的買上磚，買了石頭，準備在第二年春天開工。可陰謀也就在這時暗暗在醞釀。

　　春天如約而至，我和父親充滿信心的把地基挖了出來。我和父親早已說好，房本上寫多大面積就蓋多大面積，決不做違法的事情。這時意外發生了，西院的鄰居來了，他偷偷的，好像是在為我們家考慮，為了我的利益而出謀畫策，我和父親也是大實心眼子，他讓我們把牆往外壘點，好讓院子寬敞一些，是的，現在我們莊裡侵街佔道的現象太普遍了，有的在自己的屋后蓋了廚房，有的蓋了料房，有的在自己的道旁蓋了養雞房，養豬房，我真的感到有些瞪目結舌，我也覺得我把院牆往外蓋點，也不足為過，我於是把牆往外多佔了兩米。

　　院牆蓋了起來，新磚，新牆，真氣派，我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可過了幾天，我們村的村書記來找我，問我家的牆是不是多蓋了幾米，我矢口否認，但心裡恐慌起來，有點坐不住了，為什麼這麼快，剛蓋完，就有人知道多蓋了，是不是有人告了。不管怎麼樣，新牆剛蓋完，決不能拆，於是我故做鎮定的去上班了。

　　緊接着，土管局的人也上門了，前面的有一戶人家開始挖道。他家正好在前排最東面，站在路口，在自己的家後門口挖開了道，這條道正好佔了我家往東出家門口的道的一半，如果這條道挖成了，我家甚至我們西面的鄰居們都走不成了，連出家都出不去了，這時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後來，派出所的人也來了，這裡我家的西院鄰居出來氣勢洶洶的說，讓這個老東西挖吧，我打了110，說完有一種出氣的樣子，我一聽有些驚訝，這時我家東院的鄰居也出來說，他大叔啊，恐怕你家院牆的事有人告了，西院的鄰居說就這個老東西告的，他怕你向南出院牆，擠着他了，他聯合南邊這一趟房的人去大隊告你了，一共找了三次，我一邊聽着，一邊吃驚，為什麼我家的事，這麼多人關心，我又聽到，他說，一共有三家去告了，他在一一念道着這三家的名字，我在分析為什麼這三家去告我，原來我們這兩趟房有點特殊，前面的人家一共有三家在後面沒有房子，而其它人家為什麼沒有反對就因為後面正對着自己現在住的房子還在一處，正樂意院牆往外出呢，而這三家後面沒有房子，如果後排往南出了，不正擠南面這三家嗎，由於這些原因，南北兩排分成了兩個利益集團，都想多佔點，正發愁沒有出頭的，我這個軟柿子卻當了他們的槍，成了出頭鳥，我想到了這些利害關係，我真後悔自己的草率與幼稚，看問題是那麼簡單，處事是如此的無知，我與父親商量，拆了吧！咱們家也無力去和他們爭，我也不願去和他們趟這混水。

　　在我們家猶豫的時候，我家這時有許多人勸我們一定要挺住，不要怕他們，這些人都是想讓我們給他們掙口袋，我們站住了，他們也好這麼蓋，他們在極力的慫恿我們，但一個上前出力也沒有，都在一旁看熱鬧，我頓感茫然，我想怎麼現在的人都變成了這樣，為了一己私利，什麼也不顧了，什麼親情，友情都算什麼。

　　在和父親商量了一夜，我們終於決定拆了，因為我們不能違法。父親在默默的拆着，我在一旁傻傻的看着，父親活了大半輩子，今天是辦了第一件後悔事，丟人事。這時原來極力要求我們不拆的人們開始挖苦諷刺我們，說我們是窩囊廢，一輩子也不會抬起腦袋了。我們沒有想太多，心裡只想不做違法的事，晚上睡覺也踏實。誰愛占誰就去占吧，反正自己沒有這個想法了，我們也不願攪這個混水了。這時我感到我家好象和這兩趟人家沒有任何關係了，心裡也輕鬆了許多。牆又再一次的立了起來，這回誰也沒搗亂。前面那家人挖的道又平上了。這回也不用擔心誰會找我們了。

　　第二年，我們東面的鄰居是我們這排第二個蓋院牆的，他們家在上面有人，院牆沒有向南出，卻向東出了，佔了東面的大道不少，和挖道的人家一樣，挖道的人家也向東出了不少並蓋了雞房，我家東面的這家蓋了羊圈。這時，大隊也沒有出來干涉，因為這兩家沒有人敢惹。我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

　　現在是商品社會，是老百姓的生活好了，手裡有錢了，物質富有，也就逐漸顯露出人們精神品質的匱乏，我想起《論語》中有《子適衛》一篇，有這麼一句，“即富之，又何加焉？”子曰“教之”，現在老百姓需要就是教化他們，使他們能夠守住這富有家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