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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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煙花生意,春節之後的大忙碌是在正月十五那天。幫工的五叔十二就來了,唯獨不見父親的影子。我曉得他是忙,但在我眼裡,他的忙碌或許就有些多餘的成分,因此打內心裡便生出些許不滿的由頭來。

  父親卻是不知曉的,這大概與我這種思想在他面前的刻意遮掩有關。於是每天早起回老家之前,父親依舊要在門市口逗留一陣,說說他的要緊事,每每這個時間,我是不放下手裡的活,也不言語,倒是一旁的五叔半天接一句,才不至於讓他的話說給自己聽。

  我的父親是極熱衷於外事活動的人,遇事輪直理且不善於周全,媽媽慣用一句話說他:“自己都不知道咋回事就能把人給得罪了。”我知道這些天他又在為老家“狀元墳”塑像落成三周年慶典的事情忙碌,無怪乎挨門收錢,然後就是正月十五夜煙花爆竹相伴一台大戲的唱響。父親的作為恰恰就表現在挨家挨戶的收錢上,他的耿直與倔強總是能發揮到極限,於是每年的這個時間,老家就總會有他的一些不好的消息傳來,這無形中都要助長我的不滿和窘迫。我不理父親,甚至想在今年正月十五的煙花供應上給他一個難堪。因為我知道父親之所以能冠冕堂皇的挨門收錢,一大半在於村裡一個和父親非常要好的同門叔叔,他這幾年在外面做生意發了財,每年都會在慶典籌備之前,把一萬元錢打在他的信用卡上,至於煙花爆竹的燃放,我這有,父親可以由了性子拿。

  父親看出了我的一些對他不滿的苗頭,或者是我的五叔或是媽媽對他暗傳了某種訊息的緣故吧,總之,正月十五一大早父親就來了,不是短暫逗留後的走掉,而是留下來幫忙。正月十五,煙花爆竹的銷售正逢百米衝刺的節骨眼上,忙碌是預料中的事情。大約九點鐘,我見父親接電話,聲音很大的嚷:“好好,我這忙的很。。。中中,我這就回去!”父親掛斷電話,扭頭看我。“我得回去,老墳地祭祖,晚上開頭場戲,一班人等我一個。”父親看我,眼神里竟有一種無意間祈求的憂傷。”“。。。。還有鞭炮,家裡等用,我先拿走,至於煙花。。。。”見我不言語,父親便不再說話,徑直去對面路邊推他的三輪電動車去了。

  正月十五的鬧市比起年集的繁華與宣洩絲毫不見遜色,人多車多,以至於短短的幾步路,父親竟不能暢快的走。尤其在路的中間,竟有一溜長長的電動車自行車小汽車的首尾相連。父親先是停下來等,而後,便在一輛空空車斗的三輪車前彎下腰,他先抓牢了車幫,在慢慢圈起一條腿。我看到他的圈腿的難度,他有好幾次伸出右手試圖拉那條圈起右腿的褲腳,以至於整個身子都顯得扭曲。他終於還是爬上了車,他是蹲着的,只往前略微欠了欠身子,雙手就又一次抓牢對面的車幫子。。。。車子緩緩在動,父親半蹲着身子,一雙手緊抓着車幫。此時,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到他黑黑呢子帽下外露的白髮,看到他古銅色羽絨襖的寬寬脊樑。我感覺到父親脊樑的抖動,就像老人家剛才看我的眼神,不再是無意間祈求的傷悲,而是一種無助的惶恐和希望破滅之後的不平和無奈。冷不丁,我心頭一熱,想流淚,更覺得我的可悲可恨了!

  到父親身邊,在我只是幾個箭步。我拉父親的手,攙扶他下車,並告知他今年的煙花我全包,讓他先走,等晚會我開車送回去。父親並不顯得詫異,他只是還不習慣我拉他的手。“你忙,等晚會我再跑一趟吧!”見我堅持,父親不再言語,騎上他的電動車,一臉笑。

  街市正熱鬧,父親在我的視線里,黑黑呢子帽的白髮,古銅色羽絨襖的寬寬脊樑的背影漸漸遠去。。。。

  (正月二十一夜寫於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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