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天放晴了，陰鬱好久的天終於有一絲稀薄的陽光。有一段時間沒出過門了，該出去走走了，這段時間記性總是很差。出門走向屋后看着忙碌的修路工人，不禁感嘆，路就要修成了，新的路不會有硌腳的石子，不會有下雨天甩在褲腳上的煩人的泥巴。路好走了，出行方便多了，沒人願意去回憶那條舊路，但那條舊路偏偏曾給予過我太多的東西，我不可能忘記它的。

　　那是條我走過好多遍的路，最初只是一條窄窄的田間小路，路邊的莊稼總是很高的緣故吧，小路越發顯得狹長幽深。於是，小路有多長，它通往哪裡，就成了我最常問的問題。爸爸說路很長，通往養活我的地方，爺爺說路很長，要走了才知道。我只知道每天從路那邊回來的父親口袋裡總會有甜甜的糖果，間或還有幾本可以讓我的那些小朋友羨慕得睡不着覺的小人書。於是我有了自己的答案，那條路的另一端是一個甜蜜的地方，那裡有吃不完的糖，看不完的小人書。

　　轉眼間，我長大了，小路也拓寬了許多。我也知道小路其實很短，路的那頭也只是個簡陋的採石場。父親由於一些身體的原因也不再從小路那邊回來，家裡沒了父親工作的收入，生活一度很拮据。那時，我可以一個人走完這條路了，但是父親口袋裡卻再也沒有了甜甜的糖果。同年冬天爺爺去世了，家裡更顯蕭條。我又一次走在這條路上，去採石場索要父親沒要完的工資，路寬了卻更難走了，路面都是坷垃的碎石，兩邊莊稼地里未砍倒的玉米桿甩着枯黃的葉子嚓嚓作響，很是凄涼。那些以前見了面就逗我開心的哥哥姐姐，也少了往日的親密，多了機械式的笑容，急匆匆插肩而過，我的心隱隱的痛，我感到路的那端沒有了甜蜜，只有一副裝滿碎石的擔子等待我。

　　再一次走上這條路是在我畢業的那一年，因為一些緣故，我沒有找到自己理想的工作，只好先回了老家，那段時間很是鬱悶，母親說你去屋后的路上走走吧，那個採石場沒有了。走在路上滿眼儘是雜草，只有中間那窄窄的一遛土黃還可以說明它曾經是條路，這一次我感到眼前的路很長很長，也許不是路變長了，而是它更窄了的緣故，這次我沒有走到路的盡頭，實時不想走下去了。可能是我心情煩悶的緣故吧，我覺得路的盡頭會是更崎嶇的路，也許又是一個讓人埋葬青春的採石場，路上硌腳的石子也不是沒有，只是掩藏的更深而已。

　　今天，新的路就要修好了，它一定會是一條平整，舒適的路，路邊會栽滿綠色的梧桐樹，種植整齊的草坪，只是不知道路的盡頭又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