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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人院(3)

手機:M版  分類:散文詩  編輯:小景

  碗在吶喊,希望筷子能聽到

  碗沿上的缺口無法癒合

  經歲月的流轉,它已太蒼老

  筷子的悶聲,已快腐爛

  水龍頭生病了,工具不管

  床單發霉,床架在嘆息

  天花板看着燈發了千年的呆

  依然等不到燈對它的憐憫

  四面的牆,你移過來

  移過來只把時間擠壓

  空氣它快要窒息

  它就要到無極去

  趁着天色還早

  早早把心愿了——

  這個房間簡陋的不能再簡陋了,兩張破舊的鋼絲床在喘息;床上被褥髒兮兮的不堪入目,白里透着黃,黃里泛着黑;被子從來沒有被勤快之手碰過,它不會自已疊起,亂七八糟早已成了它的習慣,揉成團也許是它的最愛。

  門對面是兩個窗,窗框里橫豎的鋼筋,銹跡斑斑里透着堅硬,沒有玻璃的鑲嵌,沒有窗帘的垂青,窗一年四季裸露在風霜雪雨中,它也許早已昏死多年。

  透過所謂的窗看外面的風景,卻只能看見岩石和覆蓋在岩石上的青苔,濕漉漉光滑滑的潮濕壁似乎終年不見陽光。孤單的青苔和寂寞的岩石。此刻,它們是如此的相似。

  房間很暗,有燈似無燈。納悶白晝燈不眠。如果不看時間,如何來區別晝夜?

  床頭附近的牆角上,有一方水池。水池是用水泥原色做的;隨便用幾塊粗糙的紅磚砌成的水池腳,費勁的支撐着水泥池的重量,搖搖欲墜的不堪重負;水龍頭的開關上橫柄不知去向,一副殘廢樣,水龍頭還在肆無忌憚的滴着水;水池裡還留有垃圾等待處理,蟑螂穿梭在殘留的食物間。食物太少,蟑螂太瘦。水池旁的石頭上放着兩個類似於乞討用的碗,還有兩雙早就發霉了的筷子,已經能看到覆蓋了筷子頭的灰白毛。

  緊挨着石頭的還有一個方便池。這樣一來,以石頭為中心,左邊是水池,右邊是方便池。石頭高出它們倆有50公分左右,難道這塊石頭是餐桌?是哪個設計師匠心獨具?別出心裁的設計使食欲不振者增加食慾不成?方便池就是我們平時看多了的蹲坑,它躺在那地上,用眼看着天花板。問:你的臉有我的黃嗎?

  這就是整個房間的所有物。無一遺漏。所有的使用權歸精神分裂者使用。閑話不說,接着往下。

  媽媽小聲的對我說:

  這是什麼地方?監獄?

  我也有同感。窒息抱住我的全身,明目張胆的襲擊着我的呼吸系統。看着媽媽臉色蠟黃,心酸不打一處來。要是上天憐憫,媽媽不生病。我們何至於淪落此處,任他人擺布。什麼醫院,簡直就是鬼屋。這樣想着,感覺全身汗毛齊刷刷豎起來。不敢再往下瞎想。

  我扶媽媽躺下后,綿花被奇薄,一床不夠暖和,我就把另一張床上的被子也拿來,合蓋上。媽媽很快就睡著了,也許是太累了。

  這個房間有一種怪味,說不出來的一種味,充滿着整個房間。如果再多想一分鐘這怪味是由什麼組成的,那簡直叫人反胃,神經崩潰。

  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的我象只困獸,氣又不打一處來,狗急還跳牆呢。我打開門上的那個如手掌般大小的小門洞,彷彿這樣就能減輕室內的空氣壓力。把頭低下,兩隻眼朝洞外張望,看見對面的兩個房間和走廊的一段。斜對面醫師辦公室的門仍然緊閉着。我真想對那個胖護士喊,我要乾淨的被子,我要開水。可是,我咽住了。逃離了那門洞。就算我此刻低聲下氣求她,也與事無補,只會給她再一次的機會愚弄我們母女倆。我消極的思想又來找我了。唉聲嘆氣後悔來這地方。早知是這樣,我就應該自己先來探個究竟。如果好,再讓媽媽住進來。如今後悔莫及,也晚了。

  從來沒有想到時間會過得這麼慢,一分鐘的流逝如一年的顧盼那麼漫長。等待無法讓消極的心停止它的惡夢。受氣了還需要忍氣吞聲來安慰。

  過了大概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的歲月。外面好象暗了下來,因為天花板上的那兩盞燈比先前進來時亮了些。這是溫暖來了嗎?

  這房間的天花板離地面有兩層樓那麼高。這樣一來,使整個房間里的空間顯得大了很多。

  很冷。隱約聽到隔壁病友們的說話聲。

  要在這裡呆上多長時間,一天,兩天,還是……我不由的直打寒顫。冬天提前到了嗎?

  外面有開大門的聲音,這聲音我熟悉。接着是腳步聲,我重新挨近那小門洞。看到一個肩挑擔子的鄉下婦人向我這房間的門靠近,又聽到關大門的聲音。正對着我的小門洞的門,她放下擔子,我才真正看清楚一桶飯和一桶菜,兩個勺子。

  把碗遞出來。那鄉下婦人說。

  我真成了個犯人。不能遲疑不決,也不允許猶豫太久。趕緊跑到水龍頭,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那沒有上橫柄的水龍頭給擰開,把那髒的不能再髒的碗筷洗了洗,又洗了洗,還是覺得洗不幹凈。

  外面那婦人又在催了,我只好勉為其難的關了水龍頭。順手甩了甩碗里的部分積水,就把碗從小門洞里遞了出去。接回來兩碗熱氣騰騰的飯菜,卻聞不到一絲香味,就連飯香也未曾聞到。悲哀!

  趁熱!我把飯菜端到了床前,叫媽媽起來吃。媽媽睜眼瞟了一下飯菜。那表情我知道,她不想吃。媽媽又閉上了眼睡覺。

  我端着飯菜。瞧那飯,黑白相間,還有小石子嵌入飯粒里,八成是劣質垃圾米燒的;那所謂的青菜,雖然分量充足一大碗,仔細看不難發現是各種菜葉和着燒的,燒成了稀黃,細心用鼻子聞了聞菜,一股酸爛濕味,這是人吃的嗎?這是一個病人吃的嗎?這東西給我家那條狗吃都還嫌酸呢。

  我不吃。媽媽也不能吃這東西。這樣想着。

  我毫不猶豫的將碗連同飯菜朝水龍頭方向扔去。它們象拋物線一樣的在空氣中畫了個弧度,隨即落下,噹的一聲,碎裂開了。把媽媽也驚醒了。她看了看我,沒說話,閉上眼隨我去任意發泄。媽媽她懂我心裡的煩悶,就算她現在生着病。她依然懂我。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到門邊,朝那個小門洞扯開了嗓子就喊:

  救命啊!殺人啦!……

  我喊着覺得心情舒暢了些。

  嚎什麼嚎,瘋了,一同關。

  胖護士毫不嘴軟的回擊我的喊叫。

  我是瘋了。我沒瘋也會被你們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逼瘋。這是什麼醫院?簡直是牢籠。

  我不停的喊,希望博得她的一點點良心發現,來同情我。

  那胖護士始終沒有理我,我的聲音越來越弱,沒了底氣。

  也不知道何時,胖護士從何處弄來了上等可口的飯菜。這可以從她吃得津津有味看出飯菜的香味。

  我能有什麼辦法,我能喊出口的就這些,髒話我學的不多,能說出口的就這麼幾句。如果,讓我從這房子里出去,我首先要去找院長理論,然後撕爛胖護士那嘴臉。這是我想的最惡毒的招。

  喊已無望,無人理會。那團肉真把我當瘋子看待。我有氣沒處使,傷心滿腹無處訴,眼淚來陪伴。想想自己不吃不打緊,我媽媽是病人。她那身子,不吃怎麼熬得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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