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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女鄉約

手機:M版  分類:網絡散文  編輯:得得9

  “鄉約”,是我們川東鄉下對人緣極好,又能說會道,善於說和、調解鄰里、婆媳、夫妻等等之間矛盾的人的尊稱。

  我們村就有這樣-位女鄉約——二嫂。

  二嫂三十餘歲,一件樸素的白底藍碎花短袖衫,外搭一條藍色牛仔短褲,也掩飾不住她那嫵媚動人的少婦成熟丰韻。二嫂生性幽默風趣,又極能言善辯。尤其那口脆生生的哈哈笑,能笑開烏雲笑來春風。

  二嫂是個能幹人。和丈夫楊二哥兩囗子承包了十畝水田,專門培育雜交稻種。還種了十畝反季節洋疏菜。又包了片荒山培植外國水果。她還覺得不過癮,又自做主張開了家小超市。

  每夜晚,或者落雨天,二嫂還要走這家串那戶,熱心腸勸婆婆,笑嘻嘻說媳婦,幫鄉里鄉親們說和、勸架,當白費心思不拿工資的“鄉約”,二嫂又是個忙人。

  所以,二嫂在村裡的人緣好極了。村人們哪個見了她,都親熱地喊她聲“二嫂”。倒把她劉脆玲的大名搞忘了。連村裡爺爺婆婆輩的老人們都這麼喊。每到這時,二嫂又是脆生生-個哈哈兒,說,“羅爺爺,柳婆婆,你們個長輩家,也跟着喊我‘二嫂’,想讓孫媳婦我越長越矮,越活歲數越小嗦?哈哈——,老人家二天莫喊喏。”逗得老輩們拿着二嫂犟起塞給他們的水果呀啥的,笑得豁着缺牙巴屁顛顛兒地走了。

  她開在村口的“二嫂農家超市”,多數時侯只有她那瞎眼公婆在。這家那戶去超市買東西,自已選自已拿,自已整錢撂進抽屜,數零鈔揣回包里,還生怕搞錯了對不起二嫂。

  這天晨早,波兒要上街去耍。路過“二嫂農家超市”門囗時,想點支煙抽。一摸身上,連空煙盒也在昨晚摔了。便走進超市拿了包“軟雲”抽岀-支點燃。美美的吸了-囗才摸錢,天哩,荷包里卻連個渣渣票兒都沒有!波兒頓時慌了,看了眼門口的瞎婆婆,心想,“反正又沒人,瞎婆婆也看不見,‘順’二嫂-包煙也不算啥。”抬腳正想走時,又四周看了一眼,猛然覺得二嫂笑眯眯正在看他。“媽吔,要是二嫂從攝像頭裡看到了,雖然她不說,那不羞死個先人?不是人家費心勞神,媽要被嫂子氣死不算,哥嫂兩口子也怕早就拉豁啰。要不得!”波兒的臉紅了,煙又沒法還。慌不迭從桌上拿起筆,慎重的寫了張“波兒五月六日早晨欠二嫂軟雲煙-包煙錢二十-元”的欠條。想了想,又在“一”上加-橫變成“二”,還在心裡罵自己,波兒你龜兒不是人,欠帳還少價。這才小心的把欠條塞進抽屜。臨走,還把瞎子當聾子,大聲說,“楊婆,我欠一包煙錢二十二塊,今晚上就給哈。”

  大凡栽“公”秧插“毌”稻,或者水果下樹疏菜上市,這些二嫂的大忙季節,二嫂的田間果園從不缺人手。都是些有感於二嫂平日里幫忙說和了的鄰居,勸轉的夫妻們,十對八個小媳婦,大伯子想還人情,自願來幫忙做活路。

  “十個麻子十個趣”的麻五哥,邊弓腰在大田幫二嫂栽秧,邊開她的葷玩笑,“二嫂喂,你又乖又能幹,我咋個跑慢了沒娶到你,讓楊二哥搶了先啰。”田坎上摔秧把的二嫂,一個水秧把砸上麻五哥蹶起的屁股,哈哈連天地說,“‘往生橋’上我等你轉世成親喃,你又在高老莊呆起不投胎。我乾脆就先搶個帥老公好慪死你。再罰你個憨包娶個乖妹兒,好一巴掌扇你個滿臉星。”好個機智風趣的二嫂,隨口幾句笑話,既把滿田人笑得彎腰捧肚皮,調侃“麻子活該,找罵挨。”又順勢把同田栽秧的男人楊二哥和麻五的老婆,那兩顆酸醋欲淌的心,熨燙得舒眉展眼。還暗自笑罵了麻五是個滿臉麻子又憨又呆的豬八戒,還想打歪主意,摘她這朵水荷花。

  正在忙中取樂間,柳婆婆顛着小腳,氣喘吁吁跑上坡來了。還佝腰拍膝地大喊,“二嫂喂,羅正坤那老狗日的,放兩個豬把我滿地菜拱得稀爛,我罵他幾句,他還乾脆就拿把鋤頭來鏟我的菜喲。我心裡過不得,!來跟你說一聲,老娘就不怕他!要去找他個老絕戶拚老命啰!”說完,柳婆還一屁股坐在稀泥里,拍掌蹬腿又哭又咒的罵羅老漢。

  田裡的男女可為二嫂擔心了,這柳婆是個岀名的能把死人都罵得跳腳的歪婆子。那羅老漢更是“光身子滾開水鍋——既不要命又不要皮”的老孤寡。這一歪一惡兩個鬥起來,叫二嫂咋個勸得和?

  二嫂見柳婆那樣兒,摔了秧把就跑攏去,扶起柳婆又是揩稀泥巴又是勸,還在柳婆耳邊-番悄悄話。嘿,怪!平常間惹着就罵你幾天幾夜不住嘴的枊婆,竟然呡嘴兒一笑,乖乖跟二嫂同路回家去了。眾人好詫意!二嫂耍魔術?

  二嫂送回柳婆,又去羅老漢家。羅正坤是個粗人,正氣得橫眉怒目滿嘴白沫,在屋裡罵咧咧拍桌砸凳。見了笑眯眯跨進屋的二嫂,活像受氣的娃兒見到媽,氣咻咻對二嫂說,“二嫂你說,柳婆那老娼婦,她罵老子是個老絕戶,兒都沒-個。老子今晚就去強姦她做個兒……”“哎喲羅爺爺不怕羞,當著孫媳婦說髒話。爺爺不羞孫媳婦可羞死了哩。”二嫂不等羅老漢說完,幾句半真半謔的笑話就封住了他的嘴。羅老漢老臉-紅,低下了頭。

  待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二嫂說,“羅爺爺你冤枉了人家柳婆哩!柳婆剛才在我家後悔得掉眼水,她說為點兒小豬兒拱爛菜一件小事,實在不該忘了那年你六十幾歲的人,還跳進堰塘救她孫兒的大恩。今天還亂罵了你哩。你看,她說她實在不好意上門來,又怕你沒消氣不准她進屋,硬要求我來幫他賠個禮。羅爺爺,是她罵你,我又沒罵你,你說這禮咋個賠法?”

  羅老漢先是一楞,又搖搖頭似是不信,“歪婆子真的還記得?真的後悔喲?”

  “羅爺爺連孫媳婦都不信,算了,這禮還是要賠才得行。”二嫂嘟起嘴巴說完,笑嘻嘻作勢要下跪。

  慌得羅老漢手足無措,疊聲說“莫跪莫跪,我信,那個龜兒不信!”

  二嫂脆生生-個哈哈,說,“羅爺爺賭個啥咒嘛。咦,未必人家柳婆都高姿態,羅爺爺還年青些,你就懂不起嗦?”

  羅老漢想了想,期期艾艾地說“那我把那翻欄岀來,拱她菜的該挨刀的小豬兒,吆一頭給她嘛。”

  二嫂撇嘴一笑,搖搖頭。

  “那我把豬喂大了,割坨肉給她?”

  二嫂又笑嘻嘻的搖着頭,看着羅老漢。

  羅老漢這可急了,臉紅筋漲地說,“二娘你想急死我喲,快設個法嘛!”

  二嫂這才不慌不忙地笑着說,“得禮還情,爺爺也去賠個情認個錯嘛,不就行了。”

  羅老漢是個既粗魯又要靣子的人,有些為難。

  “吔,羅爺爺連珍寶島那戰場都敢上,卻連給老姊妹道個歉都不敢。是個假英雄!”二嫂呡嘴兒-笑,故意激他。

  “去就去!哪個雜種怕去。”羅老漢站起來。

  二嫂挽着羅老漢笑嗔他,“又來了!當著孫媳婦亂說,羞死先人了。

  羅老漢又老臉一紅,訕訕笑着跟二嫂岀了門。

  晚上,二十多個幫忙栽秧的老少爺們,大娘小妹們,在二嫂的飯桌上七嘴八舌奇怪地議論,那對歪公惡婆咋個還打恭作揖的,互相賠起禮來了呢?麻五還說,“下午,我還看見,羅老漢搶着幫柳婆挖地栽菜,柳婆咧起缺牙巴嘴,臉都笑稀了呢。”

  楊二哥楊起喝得通紅的臉,頗自豪地說,“吔,為必沒得二兩稱,你們會承認她是有八年‘說齡’的‘女鄉約’嗦?”

  “你們當‘川農大’畢業回鄉的大學生,我二嫂她是個簡單人啰!”來給煙錢的波兒,一頓酒杯,巬笑着站起來。

  寫於2011—07—12午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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