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人（3）：老人想對總書記說……

　　5月5日下午，我接到一位老人打來的電話。此時他正在醫院，說話也有些吃力，喝水都困難，也許他快走到生命的盡頭了。

　　老人說，自己了卻了一樁心愿，現在沒有什麼可牽挂的。他為自己給這個世界留下了他的一種思想而感到欣慰，即使生命消失了，能讓思想給這個世界帶去哪怕是“一點點”益處，他也就非常滿足了。他說本想親自登門向我表示謝意，無奈現在已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他怕不能及時向我致謝，所以執意讓他兒子給我掛通電話，以向我致意。

　　老人說這些的時候，情緒有些激動，哽噎着說，很感謝我和書的責任編輯對他的那份理解。

　　老人已八十多歲，半年前，他在兒子的陪同下，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我辦公室那半掩着的門，說想找一位叫劉某的編輯。我知道那編輯是另一出版社的，便告訴他們去那個單位找。其實他們與那位編輯也並不熟悉，只不過知道其名而已。無意中來到了我這兒，他們就輕聲問能否與我談談，是想出一本書的事情。

　　我讓座，請他們談想法。得知老人寫了一本小冊子，那是他多年思考人生哲學的結晶。老人把已印成的一個小冊子遞到我面前讓過目。

　　那是有着一個大題目的小冊子，書稿名為《現代理學》。瀏覽內容，知是老人借用一些儒家思想概念來談人生、論社會的書。其不足之處是顯而易見的，我告訴他：這書名好比一個瘦小的人戴了一頂巨大的帽子，並且帽子上所標的“理學”之學，與書中所述對人生和社會的感悟，有名實不符之嫌。再者，行文中也有好些須修改的言辭。

　　老人表示可以修改。重要的是，他希望給這個社會奉獻出他最後的餘熱。說到動情處，老人還流下了眼淚。

　　我感受到了這本小冊子對於老人的重要性，有心成全他的期望。

　　他兒子悄悄對我說，老人身患晚期癌症，家人不敢告訴他，只說是一般性的病。同時為滿足老人要出書的強烈願望而全力以赴。醫生說老人存活時間可能只有幾個月，因此老人的家人希望能讓老人在有生之年看到書的出版。

　　這讓我心裡沉甸甸的，心想應該為他們做點什麼。

　　我猜想老人不會不意識到自己病情的嚴重性，等待着書的出版，正成為他走完最後的人生的支撐力量。

　　我將書稿交給一位編輯，並敦促抓緊時間，編輯也對書稿的修改作出了很多努力。終於，在春節后不久，這本書問世了。

　　因每天要應對的事情很多，有關那本小冊子的事也淡出了我的視線。而今天，老人打來的電話，讓我感覺到了卻了一位垂暮老人的唯一心愿，讓他在自己的生命之火將要熄滅之時，對人生不再有什麼遺憾，我心裡也為之很欣慰。

　　老人究竟將那本書看得有多重？他告訴我，他已將這本對現實社會提出自己的思考的書，寄給了中共中央辦公廳，讓那兒轉呈總書記和各位中央政治局委員！他還說，要寄幾十冊書給中國當代最有影響的社會科學研究學者！“普通老百姓對這本書是不感興趣的。”他最後這樣給他的書作出評論。

　　老人正徘徊在生死線上，而他對我們的國家、對我們的社會，依然懷着深深的摯愛。

　　老人名叫胡克敏，一位老科技工作者。

　　（附記：本文寫完，曾讓老人的兒子拿給老人看，據說老人還很欣慰。那應是5月7、8號吧，而5月13日，老人便與世長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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