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歲不虛

　　據我了解，接受更多西方現代文明影響的城市人和南方一些地區的朋友，在談及年齡時，喜歡講周歲，不講虛歲。

　　在我們老家，在北方，尤其是農村，在日常生活中，人們在談及自己或他人的年齡時，仍然是講虛歲。一個嬰兒不論生日在哪天，呱呱墜地之日，既已一歲，往後逢年加一。中國百姓，幾千年來皆是如此。世界上本來沒有虛歲，只有年齡，是引入了周歲之後，才產生了虛歲一說。正如世界上的漢字，本沒有繁體字一說，只是文字大躍進時產生了簡體字之後，才產生了繁體字一說。至於孰優孰劣，我們不加評論，但當年大躍進在諸多方面確實貽害無窮。

　　回到年齡這個話題，前幾年，也就是奔三的時代，我也追趕時尚，跟別人都稱自己的周歲，哪怕是生日前一天，都死活不願意在年齡上加一。

　　不論我願不願意，時光依舊飛逝。

　　現在，我卻喜歡起虛歲來。喜歡虛歲，並非故弄玄虛，而是，喜歡它的真實。

　　我們談及年齡，實際是在談論這個人。

　　從個體生命來講，我這個人體在呱呱墜地之前既已存在，從一個單細胞，到一個健全的身體，大約經過了十個月的時間，所以當嬰兒呱呱墜地時稱其一歲，合理。

　　從社會關係來講，這一世與我們最有親緣的莫過於父母了吧。我們的存在，不是孤立或孤獨的。即使我們還在母體中時，即使我們還沒有健全的四肢和器官，父母就已經在呼喚我們的名字；不難想象，當母親每天撫摸着日漸隆起的腹部，心情是多麼的欣喜；當母親感覺到腹內新生命的每一個小小動作，她的內心該是多麼的激動；母親的身體越來越重，可是她卻在發自內心的歡笑；父親亦應是如此，對不久將要到來的一個新生命的憧憬，已經使他無比的愉悅，和忙裡忙外，做着搖籃，做着手推車，做着各種必要的準備……我們在呱呱墜地前，既已經和父母乃至更多相關的人，有了近十個月的密切關係，所以當我們降生時稱年齡已一歲，合情。

　　既合情又合理，原來，虛歲，竟如此的真實，如此的讓我喜歡。

　　虛歲不虛，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或許這本就是人生的奧秘。

　　謹以此文獻給我所深愛着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