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嫂

手機:M版  分類:優美散文  編輯:小景

  錢嫂比母親大好多歲,但按村上的輩分我還是叫錢嫂為嫂子。

  錢嫂待人和善,尤其是對母親那更沒得說。那年頭大家靠掙工分過活,錢嫂有五個兒子,都是壯勞力,因此上日子過得要比我家富裕一些。

  記得母親在世時,錢嫂經常會拄着拐拐去趕集。錢嫂要趕集就得過我家的塬畔,她會在嘊頭上喊出母親,取出手絹包的兩個白面饅頭,塞在母親的手裡,說是讓母親嘗嘗看鹼放得輕還是重,母親也是含着淚咬上一口,把剩下的饅頭又塞在我的懷裡。然後母親和錢嫂彼此會手拉着手,拉好長時間的家常,而那兩個饅頭就成了我肚子里的甜美食物。

  我的母親茶飯手藝在村上是出了名的,臊子面桿得薄,切得勻,切得細,單根麵條可以穿過納鞋底的針眼,有年臘八我是親眼見過的。但母親說,錢嫂的茶飯、針線活手藝都在她之上,而且人很賢惠。母親的說法我是相信的,因為錢嫂每次讓母親嘗的白面饅頭味道確實很好吃。

  記得那時候每家每戶蒸白面饃饃是很莊重的一件事,和面之前還要給灶神點根香,敬敬神仙,然後用晒乾的灰條條燒一些草木灰,用開水衝上,和面時根據面發酵的程度,要不停地滴入灰水水。這草木灰衝出來的水看起來有些微微發紅,含鹼性,最大的可能是為了中和麵糰中的酸性。鹼水多了蒸出的饅頭會發黃,少了饅頭會發酸。錢嫂蒸的饅頭所以香,就是這种放鹼水的度把握得恰到好處,而且把饅頭團的很圓很好看。

  錢嫂還有一門絕活,那就是能治一種眼角結膜的病。而且方法很簡單,用一根洗乾淨的冰草葉子,把眼角生出的血絲一點一點刮掉,眼睛會疼幾天。但疼過了之後,眼睛看東西就覺得明亮的多了。可有一個條件,必須是身體健壯的人才可以做,年齡大的年齡小的都不能做。

  現在想想,錢嫂實際上是用簡單的方法做了一個眼角膜手術,這委實了得。而且我在上高中的時候,母親已經去世多年,我的眼睛曾經有一段時間看書看黑板很模糊。開頭認為是近視眼,後來大姐陪着我去找錢嫂,錢嫂說是我的眼角膜發炎了,否定了近視的說法。

  那時錢嫂已經七十好幾了,說已經多年沒有治過這個病了,但在大姐的一再強求下,錢嫂同意給我治一治。然後讓我端上一個長條板凳,大姐扶着錢嫂走上塬畔,在錢嫂的指導下,在塬畔上揪了幾根合適的冰草葉子,然後讓我面對太陽在板凳上坐穩。

  在錢嫂給我刮眼睛時,覺得有點疼,但又覺得涼涼的,颳了將近一個多小時,竟然刮出來不少多餘的血絲。

  多年過去了,我還能憶起我在塬畔上所做的眼角膜手術,憶起給我做手術的錢嫂,那年錢嫂一頭白髮銀白銀白。

  錢嫂活到八十六歲,在鄉里很有口碑。而且,她的五個種地的兒子中還真出了個大夫,現在還在給十里八鄉的鄉親們看病,大家原來叫這類大夫為赤腳醫生,現在改叫鄉村醫生。

  遺憾的是我不知道錢嫂姓什麼叫什麼,就像我只知道母親姓楊卻不知道母親叫什麼名字一樣,但心中的懷念卻隨着我年齡的增長越來越濃。

  (2013年1月17日新疆哈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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