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破日來

　　坐在星博，冥然若暈。時間從身體里穿過，留下了不可挽回的內傷。習慣了置之不理，或者說習慣了無助。當一切來臨時，縱然不能接受，也只能習慣接受。譬如在空曠的地方下了大雨，再怎麼躲避，也逃不了被雨水淋濕的宿命。既然如此，就任其自然，自生自滅吧。

　　睡意正濃，午間遭遇了好些事情。能睡着也沒有時間供給，同陳偉坐到星博，看書。欲卧，不得。抬眼看天，忽然覺察出那一層層飄蕩而過的是久違的雲。

　　久違的雲，天空里彌散着黑色的氣味，陣陣苦澀涌成墨跡，塗抹着本來潔白的雲朵——不過那是剛才。現在，雲們得了自由，分批逃逸。一段一段，一堆一堆，從黑色的集中營里跑出來。團團，厚重。千軍萬馬般，衝鋒號也許是那在樹枝上盤桓的風吧，沒有目標也好，沒有動力也好，反正就是要走。目的地，前方、前方、前方。不消多久，就走出了陣列。一排一排，中間隔着青天，不再是衝鋒號里漫山遍野的狂奔，而是陣勢齊整的前進。那是一種氣勢，那是一種氣魄，那是一種氣韻。記得黃帝伐異族，異族不服，擔心難以攻下來，於是黃帝令軍隊列隊擺陣，以武為舞，頓時就把敵人嚇到，拜服於帝。白雲從黑雲中脫離，那麼快就穩住腳跟，以武對武，以陣對陣。兵法云：疾如風、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也就自然達到“難知如陰、動如雷震”。《左傳》等云：戰之勝敗在乎戰前。其此之謂乎？

　　果然，沒過多久。空中的黑暗勢力被吹得沒了威風，一直沉沉不振的太陽也有了出頭之日。趁着白雲站了先機，奮力迸發光芒，一片血色。而白雲們沒有太多心情享受勝利成果，只是在空中自由遊盪，或者單單薄薄，獨來獨往，或者成群結隊，人來人往。獨行俠不是孤僻，也許是在思考戰爭的苦楚。抱團者也不是想要謀反，只是清點受傷的心情——可是不管怎麼說，勝利了。在風中，又開始一段歷程，心的歷程。

　　覺得白雲也是大自然的動物，弱肉強食，可是當強者走了，不管是怎麼自己損失了多少，是勝利了，或者失敗了，都把日子接着過下去——放佛那件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我不知道那些被抓住的和在戰鬥中戰死的“雲”們的親人會不會感到悲傷，或者就如《生死場》、《呼蘭河傳》中寫的農村，死就死吧，人命甚至不如一兩個雞蛋重。生命，到底是中什麼樣的存在？本來看到雲開霧散日出來的欣喜，轉眼間就變得那麼稀薄，以至於似乎從來就沒有過。這是什麼呀？人，真的不應該思考，思考居然又把好事變成壞事的能力。

　　戰場飛煙，車騎懶倦。淚不見，嘆離別，露台歌舞，斷水繞殘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