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背九叔

　　駝背九叔

　　l　　許明偉

　　九叔三十齣頭，長得又黒又矮，不足一米五，且背有點駝。鄰里的人管他叫駝背九叔。

　　提起駝背，九叔總是淚流滿面，心酸不已。是天生自然還是那場禍根留下，九叔無法知道。九叔剛生下沒幾天，母親得了一場大病。伯母背着九叔挨家挨戶找奶吃。有時一天只吃一兩頓。那時鄉下沒奶粉，伯母只好喂些稀粥爛菜給九叔。幾個月下來，九叔雖然保住了性命，卻因營養不良瘦骨如柴。年復一年，九叔艱難地長着，慢慢的，腰便駝起來。到十六七歲時，已與彎弓沒兩樣。

　　九叔讀書很少，只讀到三年級便輟學了。倒不是因為沒錢，而是因為與同桌掙越三八界。據說，九叔與同桌因越三八線爭吵，同桌揮拳過來，九叔拿鉛筆抵擋，筆尖刺中同桌的拳頭，鮮血直流，九叔驚慌逃走。從此，九叔便不敢上學。每每提及此事，九叔總是感嘆：要是不打架，多讀幾年書，不至於現在這地步。

　　九叔兄弟姐妹多，母親又常常生病，家庭生活十分困難。輟學后，他天天赤着胳膊穿着短褲光着腳丫跟着牛屁股走。常常餓的肌腸轆轆頭昏眼花。東家田頭的蘿蔔失蹤西家地角的紅薯不見，找九叔准沒錯。即使逮着他偷也沒辦法。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他只笑笑，可憐巴巴的說：“挺不住，下次不敢。”幾年過去，九叔長大了。同齡人都外出打工掙錢。九叔也心痒痒想出去闖一闖。可是他沒文化，連乘車都不會認字，哪敢出？想跟別人一起去，人家嫌他長得丑，沒文化，怕被拖累。不肯帶他。

　　九叔想來想去，承包了隊里的魚塘。魚苗還是賒來的。九叔早起睌歸，精心護理。每天天剛亮便割草餵魚；吃過早餐趕牛上山又背一捆青草回來；下午趕牛回欄又割一捆。九叔還虛心向有養魚經驗的魚農請教。幾個月下來，九叔的魚長得又肥又壯。一些魚販得知九叔的魚全喂青料，肉質鮮美，紛紛前來訂購。可是九叔不急訂。春節前，正是魚肥價漲時，九叔請來熟數的三哥與他一起捉魚運往城裡賣。九叔聲音沙啞地吆喝：“賣魚啰，賣魚啰，自己養喂青草的家魚，好吃好吃，價格合理……”吃膩了飼料魚飼料肉的城裡人看到九叔的青草魚搶着買。九叔賺了一大筆錢，笑得腰更彎了。

　　九叔還在塘邊租了幾畝地，種了許多果樹。搞起了果基魚塘。塘泥真肥，果樹長得很茂盛。

　　幾年後，九叔腰包鼔了起來，人也肥大壯實，腰也挺直了不少，精神了許多。原來捲曲的頭髮梳得油光發亮。穿上西裝，繫上領帶，着上皮鞋，真不賴。

　　我謀生在外，很少回家。這次回來得知九叔蓋了房子，娶了媳婦，還生了個胖娃娃。現在，九叔又承包了一大片松樹割脂。九嬸割草餵魚，護理果樹。夫妻恩愛，勤勞簡樸。他們的生活過得有滋有味，甜甜密密。

　　原載《金花茶》雜誌 2012秋（總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