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殤
手機:M版 分類:優秀散文 編輯:pp958
驚聞科離婚了,我心空曠而蒼茫……
那年九月,科與梅大學畢業,同時分到我所在的中學。我是辦公室主任,知道他們要來,早早地在校門口等候。
天下着小雨,校園內外的樹木清亮無比。出出進進的師生,出出進進的笑語。一切都是那樣美好,那樣生動。
班車停在校門口前的公路上,從車上走下一男一女,男的白凈,女的麗容,大學生的風雅濃郁地在他們身上絢染。
我主動迎上去,互通姓名后,幫梅提起行禮去辦公室作了等記,然後電話後勤給他倆安排住處和生活。
他倆是同學,為著愛情和相守的願望,志願共同分配到我校。
那個時候的科和梅,在校園裡真的是風景,科文質彬彬,梅穩重典雅,老師們都說他倆真是郎才女貌,天造的一雙。
一年後他倆結婚了。學校住房緊張,他倆住一間房子。從此,生活、工作乃至一切故事都發生在那間陳舊狹窄的小屋。再一年,他倆生了個女兒,取名娜。
我常去他家,總看見科不是挽起袖子做飯,就是挽起袖子給女兒洗尿布,看見梅幸福地抱着女兒坐在床上,一邊哼搖籃曲,一邊瀏覽雜誌。
科和梅都是十分進取的人。我主編校刊,他倆十分願意把寫好的論文給我評價,我有時要化幾天的時間修改他倆的論文,然後把他倆名字中的一字相合,以“科梅”的名字刊登在校刊上。按照科的意圖,在排版時,還要在論文的右下角插一朵梅花。在我的視線里科的筆筒帖圖梅花,後來科買了手機,那手機的飾品還是梅花。
人啊,在感情深篤時,信誓旦旦,恨不得時時刻刻合為一身,融為一體。真乃是:在地願作連理枝,在天化為比翼鳥。
後來,我們先後都調離了那所學校。再後來,我們又都彙集在了同一座縣城。科轉另一單位工作,梅和我在同一所學校任教。
是啊,每個人都是一條涓涓溪流,為著生活,為著事業,在天地間流來流去,聚聚散散…
那個時候,我的家還在鄉下,我單身在縣城工作。周末或節假日,科常請我去他家做客。我是回族,梅總是去附近的飯館要幾樣清真菜供我們下酒。我和科天南地北地聊,天昏地暗地喝。梅坐在一邊看電視,織毛衣,她是那樣的安詳、滿足。她不時地為我和科的鬥嘴會心地笑。他們的女兒娜在滿屋子裡玩兒得隨心所欲。
他們的家很乾凈,很溫馨。窗台上養的那幾盆花,葉片潔凈,生機昂然,魚缸里幾條金魚游嬉倏忽,妙趣橫生。書桌上絢麗地擺放着一束梅花,為房間憑添了幾許美意。
梅不時地放下毛衣,幫我們把酒桌上的雜物清理乾淨,讓我們有個熱鬧的好環境。梅是那麼熱愛朋友,熱愛生活,熱愛家!
家啊,活在這個世上的人,無論多麼勞累辛苦,無不是為了家。無論身處何時何地,無不深戀家。風吹日晒時,天寒地凍時,旅途勞累時,委屈傷心時…只要是想起或走進自己的家,天還是那樣的藍,水還是那樣的清……
家是婚姻的殼兒,兒女是婚姻的瓤兒,愛和責任是婚姻的上帝。
可是,生活,風雲變幻。愛情,緣聚緣滅…曾經的愛,曾經的誓,有很多被輕而易舉地隨手揮去……
有六年多沒見過科與梅了,因為這六年裡,我幾乎成了水上漂泊的萍。在漂的日子裡,為著曾經的生活,無數次地回憶、懷念。為了後續的生活,也無數次地展望、追求。在漂的日子裡,我深切地感到了婚姻失敗后的辛酸與艱難。真的是那種欲泣不能,欲訴不能的悲傷!
所以,很多的時候,我是緘默的,像一架緘默的古琴……
此刻,我佇立在家門口,太陽是那樣的遙遠,風息是那樣的寒冷。視野里除了冬天,還是冬天。
手機在我的手裡冰了又熱,我想給科打電話,我想大聲譴責他:回家去!
聽故友說,離婚後,梅精神恍惚,難以上班。同事們同情地說梅是祥林嫂了。我雖沒親見梅的狀況,但我能想象的出她臉色蒼白,神情暗然。她是十分內向的女人,她缺乏一種敢於抗爭的精神。
祥林嫂是在祥林嫂的時代被婚姻和世俗遺棄的女人。她到死都沒能懂得自己單親的阿毛為什麼被狼吃了,她到死都沒能懂得為什麼春天還有狼!
梅呢?她懂得嗎?
科不是笨人,他一定也想到了沒有了團圓家庭的女兒娜每天放學后是怎樣提溜着沉重的書包,懷着滿心的缺失,沒落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一定也想到了梅是怎樣恍恍惚惚地走進課堂…課堂間隙,她又是怎樣焦慮地臨窗而立,嘴唇乾澀,心底哼着婚殤的歌……不知道在科的心境和空間中,那些有關梅的飾品還存在否?是不是也同心情一樣,零落成泥了呢?
我是男人,也已經歷。曾和科在一起的時候,科說過梅過於老好,過於內向,過於善良。他說自己喜歡那種靈性的女人,他感嘆自己沒有“紅顏知己”,從他的感嘆中,我隱約覺得,那朵鮮紅在他感情的風景線上的梅花,已然暗淡且遙遠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什麼知己!
男人的悲哀,在於不自知。不自知信念的不可消失,責任的不可喪失,親情的不可缺失,這樣的不自知下,能夠覓得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的知己否?到頭來,只能是:紅顏拂袖東門去,勞燕凄別在樓台,空惆悵……
我還是決定勸說科能守住自己的婚姻,最緊要地提醒他:這個社會,想要的什麼都可以有,唯獨沒有的是後悔葯!這個社會什麼都可以不有,但為親情的責任必須有!
我上網查了一下目前中國的離婚率為30%,又查了一下“婚殤”的定義是婚姻過早地夭折……
我想:曾經的夫妻離婚後,一在此岸,一在彼岸,某一個霜晨,寒鳥啁啾,鐘聲悠悠,他們穿過歲月的空間,隔岸相望,望到的是熟悉?還是陌生?是忠誠,還是背叛?河谷中,有一個聲音在急喚:爸爸——媽媽——不知道,對望中,他們鬼迷的心耳開竅了否?
唉,有道是:天地悠悠,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