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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獅·大堡·祥鴻

手機:M版  分類:優秀散文  編輯:pp958

  鬧非典那年春天,我進入閩南石獅大堡工業區一家叫祥鴻漂染的公司上班。那年南方持續乾旱,天天是火爆爆的大太陽,坐在房間直流汗。那時我的情緒很壞,心情特別的不好。黃金旺一直在極力排斥我,從不讓我接近財務上的任何東西,有一次我忍不住拿出辦公室柜子里的憑證看,他看到后,尖聲吼叫着撲過來從我的手裡奪了回去,把柜子上了鎖。他想讓我整天閑賦在那裡無事可做,要把我陰乾掉。聽別人講他很害怕我,我的進入對他是個很大的威脅。總經理葉建耀招我進來的時候,他就一直極力反對抵制,無奈小腿擰不過大腿,他只好讓步讓我進來梗在他的身旁。進入公司不久我就看出這些倪端,為了葉總的賞識,我度日如年的守在那裡。說是進來做成本,葉總根本就不安排其他部門的人員配合我做成本,黃金旺也死死的堵住公司財務的大門不讓我進入一點狀態。公司其他工作人員都跟我沒關係,公司的其他部門都跟我沒關係,也沒有人為工作的事找我,我也不用為工作的事情而去找別人,我是整個公司多餘出來的人。當時我經常在想,為了總經理葉建耀的慧眼識英雄,忍吧!是他頂住壓力大門洞開讓我進來的,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是他在我走投無路之時,大開綠燈讓我身心有了棲身之地。時間或許可以改變一切的,從量變要到質變還要有一個持續過程,要能沉得住氣!牛奶會有的,麵包會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在非常壓抑的環境度過了一日又一日,苦苦煎熬着等待着有轉機的機會。一段時間以後,非典結束了,員工可以節假日、下班以後及星期日可以自由的上大街了。旱情還在持續,炎熱還在持續,我住的那間宿舍是二樓最靠西邊的那間,西牆外空蕩蕩的沒有任何高大建築,西晒的太陽每天下午回到宿舍里時,手放在牆壁上都覺得發燙,再加上工作不順心情不好的原因,整晚整晚失眠睡不着,常常是喝一瓶啤灑才能迷迷糊糊的睡一會。公司給中層領導的房間里裝了空調,其他人想都別想了。在極端苦悶的心態之下,我索性剃了光頭用以發泄,並且剃了一次又一次,我不管別人對我剃光頭怎麼評價和不解。那剃頭師傅一刀挨着一刀刮剃時,那略帶疼痛的騷癢感覺使我感到異常的痛快。痛並快樂着,這句話形容那種感覺是最恰當不過了。隨着黑頭髮一片一片的滾落下去,頭皮一寸一寸的變白,好象我的煩惱和痛苦一點一點的從我的心裡一刀一刀的剃掉出去一樣,心情好也象頭皮一樣一點一點的變的純凈白亮起來,每次剃完頭看着我白晃晃的頭皮,我的心情就會變得異量的興奮和舒坦。每次剃完光頭之後心情總會好一些,要不然的話,我會崩潰掉的。為了自己,為了家人,為了葉建耀賞識,再堅持再忍耐吧。

  我進入公司以後不久,黃金旺的工資由原來的一千九加到二千四。我當時進來時葉總給我談的待遇是試用期三個月,試用期內一千四,三個月試用期滿后工資可長到一千七。我是四月中旬進去的,到五月的二十日我去領四月份的工資的時候,卻沒有我的工資,辦公室那位文員陳小姐說公司的規定,剛進來的員工當月不夠全月滿勤不發工資,要到再下月領第二月工資的時候連同第一個月的工資一塊補發。熬到六月二十日發五月份工資的時候,還是沒有我的工資,這次辦公室的工資人員又是另一種解釋,說還是公司的規定,試用期內不發工資,到試用期滿簽定合同以後全部補發以前所欠工資。當然提前試用合格轉簽合同后,就可提前拿到工資,這些特殊情況是指那些貢獻很突出,公司高薪聘請急需的技術人員等等……這期間內在職業食堂吃飯時,由辦公室文員陳小姐發給你一個卡,卡上輸入有錢,吃飯時食堂師傅在一個什麼儀器上根據金額大小刷卡,錢用完了,陳小姐再用電腦輸入進去,到發工資的時候根據陳小姐的統計再到工資裡面去扣除。天那!我倒吸一口冷氣,大吃一驚!!剛進來的四月份不算,三個月以後,等我拿到工資的時候也就是八月二十日了,這是我始料不及的,也是我打工有始以來從來沒有遇到過的,面試的時候任何人也沒有對我提起過公司的這種做法。這四個月除過自己的日常生活不說,家裡一家大小每月都等着我的錢寄回去急用。我表示我不能接受這種做法,我面試的時候沒有人給我講過規定的這種規定,我家庭情況不能接受等等,我找黃金旺,又找辦公室的陳小姐,又找辦公室另一位主管先生,還去找一位辦公室的主任,他們的答覆都模凌兩可,支支吾吾,互相推來推去踢皮球。最後我不得已打通了總經理葉建耀的電話,陳述了我的問題后,他的口氣不是很強硬,說考慮一下再說。幾天後我再找他時,他說給你第一個月就轉正發工資可以,給你第一個月工資一千,第二個月工資一千二,第三個月工資一千四。我想了想,那第四個月工資到九月二十日就可拿到他所答應的一千七了,我就再沒有吭氣同意了,我簽了合同,陳小姐就給我補發了四月和五月的工資。

  那一年的夏天特別漫長,也特別的炎熱。熬呀熬,熬到外婆的澎湖灣!我的境況一直如此,沒有任何的起色變化,有這個人和沒這個人對公司來說一樣,有你不多,沒你不少。我就這樣每天強裝笑臉,沒有自尊,不要臉的呆在這裡吧,不圖一面就圖另一面。為了葉建耀在我落魄的時候收留我,他也許有他的難處,高處不勝寒嗎!到九月份以後,還是持續的乾旱,天天看到火辣辣的太陽從早上東邊升起來,晚上又從西邊沉下去。夜裡躺在床上,從窗口吹進來的海風,濕呼呼涼嗖嗖的,天氣漸漸的一點一點變得涼爽起來。在我們北方老家陝西關中,這個季節應該有人穿秋衣褲羊毛襯了。我的心情能象氣候一樣,變得好起來嗎?

  終於等到九月二十日發工資那天,我喜滋滋的排隊去領工資的時候,大失所望,我的工資還是一千四,我不寒而慄,心一下子跌到了很深很深的冰窖里。至此,我就開始很被動的在祥鴻走麥城了。我就又硬着頭皮找葉總,他說,你沒做什麼事呀!天哪!難道我自己不想做事,不想做好給你看嗎?他那天還講了什麼,我記不起來了。我回到辦公室后,心情一點一點往下沉落,五個月時間的逆來順受、忍耐、受辱、委曲,換來的卻是今天的回報。那天下班吃過晚飯後,我又回到了辦公室,我在電腦里把我這五個月的工作情況及黃金旺的所作所為,及現在的心態打了一個彙報。第二天我在辦公室交給葉總的時候,有人正在和他講話,我轉身就走了。第三次我又找他的時候,他肯定已經看過我的報告了,他滿臉誠懇的對我說,你的工作問題我們將積極協調,你是我招進來的,我怎麼能讓你走呢?你在此好好乾吧!他在講此話的時候用了一個“協調”一詞,讓我感覺非常刺耳和不舒服,一個堂堂的公司總經理,對一個員工的工作無法講出強硬的“安排”一詞,而用了如此軟弱無力的“協調”兩個字,失望的情緒一點一點的在增加。我聽到他的這番話,覺得我都快要掉下眼淚來了,畢竟人家老總如此有誠意講這出樣的話,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呢。我不再吭聲,默默的走出了他的辦公室。後來,我突然想起來,葉總態度雖然很誠懇,他並沒有答應我什麼呀,他並沒有答應我何時長工資,我就這樣拿一千四守在這裡做他的棋子?我曾在進祥鴻前在泉州市田安路的一家裝璜公司做會計,老闆也是答應我試用期三個月,試用期一千五,三月期試用期滿后工資可長到一千八,可到後來老闆康志強出爾反爾,提出各種理由反悔了,只給一千五,想拿一千八,門都沒有,忘想!我咽不下這口氣,才又出來找工作來到了祥鴻。我今年怎麼了,難道又要重蹈覆轍走老路?我哪頭划得來,我為了他的權力做犧牲,他一個月拿一萬多,吃香的喝辣的,風風光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呼風喚雨,我得到了什麼?有誰知道我為他做出了犧牲和墊襯,因為我的工作能力一直沒有機會表現出來,沒有人在此看得起我,有的人還說我傻呼呼的。此前我和老鄉田哥經常議論過我的處境,我總感覺葉總是為了他的權力平衡才招我進來。葉總過完春節才進的祥鴻公司,應該是二月份吧,他們一塊進來的是老闆何清水從寧波請來的一個智囊團。與他同時進來的有四位重量級,除花樣美男葉建耀做祥鴻的總經理外,還有一個老一點的胖胖高高的頭頂光禿禿的老頭子叫袁某海的做集團總裁,還有一個姓王的高個子瘦一點的,不常講話和葉總年齡差不多大的先生做葉總的助理,另外就是還有一個姓陳的老女人,做祥鴻集團的財務總監。總裁和財務總監經常不在大堡祥鴻,老闆在其他地方還有其他公司要他們去料理。此前在我未進公司之前,財務部還有另外一位男士,他比黃金旺年青一些,比黃金旺職位高一些。他因為什麼事,不順着葉總,不把葉總放在眼裡,葉總感覺到他的權力要受到挑釁,就毫不留情的趕走了。剩下黃金旺,他感覺使用的還是太順手,不是太順從他,再趕他走還是要考慮權衡一下,一下子兩個人都走了,新招進來的人又還要一個熟悉的過程,進入角色沒有那麼快。再說很短時間財務部走兩個骨幹,別人會怎麼議論他。就在這種情況下,他又想出了一招借刀殺人,以毒攻毒的錦囊妙計,另招一個年齡大點、資質能力很強的會計師放在黃金旺的身邊,只說做成本,其實只是做些很輔助性的事,也不說接替他的工作,給黃金旺暗中施加壓力。黃金旺!你給我聽話點,老實點,不配合你就給我滾蛋!老王就在你的旁邊等着接替你,想控制擺布左右我,沒門!就這樣,我做為平衡權力的犧牲品,一枚棋子,招了進來,梗在黃金旺的喉結里,讓黃金旺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渾身不舒服,恨的要命,怕的要死,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恨我恨的牙根發癢。凡正給我的工資又不是很高,給老王多少給一點錢,讓他陰乾在那裡他願意。只要老王牽掣黃金旺的目的達到就可以了。周瑜打黃蓋,一個願的打,一個願挨。就這樣,在我和黃金旺、總經理葉建耀的三角形穩定關係中,我一直處於下風劣勢,他們倆個一個權力得到了保障,繼續做他呼風喚雨的總經理,向老闆何清水領功請賞,玄耀他們智囊團的管理戰績。另一個兜里的人民幣得到了增加,各職能部門為了各自的需要,都敬畏着他,拍着他,捧着他,他自得其樂,暗自得意。他倆各得其所,風光佔盡,我得到了什麼?我王潔松得到了什麼?有誰知道我的心裡在流血?又有誰知曉我的暗自飲泣?我想了又想,考慮了又考慮,決定打破這種對別人有利對自己無益的三角關係,拔掉這顆讓他倆都能穩定成一面的另一個釘子,讓三點一面變成兩點一線。我不扮演這種出力不討好的角色,我孤注一擲,豁出去了。於是我又一次硬着頭皮去找葉建耀,意外的是葉總不再願意是和我對話交流,看見我有找他的意圖,故意裝做很忙有事不給我機會。最後我不得已,守株待免,坐在他辦公室外間的沙發上等他,他不會因為躲避我而不進他的辦公室吧。最後終於他帶了一個供應商從我身邊走過,進了他的辦公室套間里談話,看到我在等他,他臉色很難看。他倆在裡邊就某個材料的質量和價格問題討價還價談話時間很長,我在外面就好象等了一個世紀一樣的漫長。終於,那位客人走了,我想我終於堵住他了,和他再有些問題交涉交涉,也還想聽聽他的想法和看法。還沒等我起身走進他的辦公室,意外的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我們的國王,我們的偉大領袖,我們祥鴻的最高行政長官,最最敬愛的葉建耀先生象根本沒有看到我一樣,昂首挺胸,大踏步的隨後從他的辦公室走了出去,留下我傻楞楞的站在那裡發獃。當時我大腦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我是誰?我在哪裡?我在幹什麼?我為什麼要留在這裡受這種歧辱?我極其懊喪的慢慢走回辦公室,途中我看到葉建耀正和他們寧波智囊團的幾位高層坐在大廳裏海闊天空、興高采烈的聊天。我從他的身邊經過時,他的神情很怪異,應該是一種蔑視別人又有一種勝利后喜悅的表情吧,這也是我在祥鴻見葉建耀最後一次面。我回到辦公室,坐在桌前,控制自己不容多想,拿起筆,寫下了如下的辭工申請書:

  辭工申請書

  葉總:你好!

  雖說您挽留我的心意很誠懇,但您並沒有承諾我什麼,我對這裡已經完全失去信心,請求辭工,請批准辦理為荷!

  申請人   王潔松   2003-09-24

  隨後,我就鼓起百倍的勇氣,拿着寫好辭工申請書,放在了葉建耀的辦公桌上。

  03年9月24日,我會死死記住那個日期,那天是我在祥鴻忍耐達到了極限而最終爆發的那一天。什麼事情都有個度,超過那個度,別人也就承受不住而要爆發。也是在那一天,我在祥鴻的處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由於失去了葉建耀的信任與屏護,我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太多人落井下石,都拿起了棍子來痛打我這個落水狗。

  首先是辦公室的另外兩個女孩子議論此事,說我因為待遇的事要辭工了,她也說了和葉建耀同樣的話,你沒做什麼事呀!

  黃金旺慢騰騰的走進了辦公定,此前他從我身邊來來往往從來不理我,這次他終於定格在我的辦公桌前,喜笑顏開、喜形於色、喜於言表、喜上眉梢等詞用在他當時的身上是再恰當不過了。他得意洋洋的眯起細小的眼睛,輕飄飄軟綿綿口吐蓮花氣若幽蘭的一字一句的對我說,你要辭工了,老總找過我,我已經同意了,明天就給你辦手續。我看着他那副橫在我眼前的這張醜惡嘴臉,我那個恨呀,咬牙切齒,恨不得一拳砸在他的臉上,讓他七竅錯位,滿臉開花。這個變態的老光棍,你終於如願如償的把我趕走了,終於把你的眼中釘肉中刺拔掉了。我再也忍不住,火山一樣的爆發了,不再顧忌什麼,一吐為快,講出了以前不敢講,讓他非常難以入耳的話。凡正我要走了,不在乎了。因為我出局已成鐵的事實,他把勝利的笑容保持到了最後。

  我的使命終於完成了,葉黃兩位終於握手言和,由於共同的某些利益緊緊的擁抱在了一起,毫無利用價值的我被葉建耀一腳踢出了祥鴻。我曾在葉建耀的名片上看到這麼一句話:染出繽紛色彩,織出絢麗人生!我的故事也應該算他染出的繽紛色彩和織出的絢麗人生吧!

  那天晚上,田哥知道我要走,請我去外面的小餐館里吃水煮活魚,也算給我餞行吧,我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一會便酩酊大醉,東倒西歪,顛三倒四,語無倫次,整晚話非常多非常多,整個晚上幾乎全都我一人在講,一人在說,田哥只是默默的陪着我喝酒。最後喝得我全身發紅,眼珠子也成了紅色。醉了好,酒不醉人人自醉,人在清醒的時候多痛苦呀,醉了就什麼煩惱,什麼傷心事也沒有了,醉了是神仙呀!後來是田哥扶我回到了宿舍。

  災難還在繼續,沒有離開祥鴻,災難就遠遠沒有結束,更大的災難還在等着我。

  第二天,也是我呆在祥鴻的最後一天,那一天發生的事情讓我終生難忘,這是我終生的疼,終生的痛,終生的恨。我能原諒任何人我也不原諒那隻發了瘋的狼狗。那隻得了狂犬病的瘋狗在大廳廣眾之下瘋狂着怒吼着嘶咬我,咬得我鮮血淋淋,遍體鱗傷。寫到這裡,痛苦的回憶讓我難以再敲擊鍵盤寫下去,我咬住嘴唇,恨下功夫靜下心,把最後那天發生的事情寫出來,寫出來。

  第二天,我照常坐在了我辦公桌前,辦公室氣氛異常凝重,我獃獃的坐在桌前不知道做什麼,接下來應該怎麼辦?終於,終於,那隻狗走進了辦公室,站在了我的桌前。其實這隻狗是有名有位的,他叫陳仲貴,有三十五六歲的年紀,四川長江邊那個地方的人,退伍軍人,在祥鴻已經很多年了,是老闆圈養了多年的高級丁犬。他的職位是保安隊長,老闆最欣賞他的就是只要主人一揮手,不管對方是好人還是壞人,是大人還是小孩,是男人還是女人,他都會按照東家的意思瘋狂的撲過去狂吼着嘶咬對方,直到東家滿意為止。他常常會超額完成主子交給他的任務,主人讓他咬人八分,他就很賣功的咬到十分。所以很得董事長何清水的賞識,祥鴻換了幾任總經理,然而他一直留任。他不是人,是畜牲,他沒有人性,他沒有人類的七情六慾,他沒有人類的善惡美醜觀念,他的眼裡和心裡只有一個人,主子!主子!他是一隻披着人皮的忠實走狗,狗奴才。狗拿着一張紙條對我說,現在開始移交工作辦理離職手續。至此,狗就一直不離我的左右,我開始受到監視了。辦完了辦公室的移交之後,狗一直不離我的左右又去宿舍取行李。我因為有些東西帶不上,就想把有些能用的棉胎被子之類的東西留給田哥,與狗一塊走向宿舍的時候,路過田哥的辦公室找田哥,他的同事說他去車間了,我讓同事給田哥捎個我走要留東西給他的話。我在收拾東西的時候,狗一直站在旁邊監視着我,收拾完西后,和狗一塊又走向大門保安室,狗還裝模作樣的要給我提包,快到下二樓的時候,碰上了聽到消息追上來的田哥,我又想返回宿捨去給田哥取留下的東西,狗不是很願意,又不好太明顯的表現出來。我和田哥匆匆返回宿舍不久,狗不放心,也隨後追了過來,站在了我倆的旁邊。行李拿到了大門口,我開始打開箱子打開包,讓狗做例行檢查。在其他地方都有這道手續,我並不覺得奇怪,值班保安大都是例行公事,摸摸捏捏,沒有什麼大的特殊意外,就放行了。可今天的狗,今天的這隻瘋狗,我不知是有人給他做了交待還是他自己要這麼做,對我檢查的很仔細,把我每件衣服都拿出來抖抖,每個衣服口袋裡手抻進去都要摸一下,箱子和旅行袋的每個夾層的拉鏈都要拉開來手抻進去檢查,最後他看到我箱子時有一個塑料袋,裡邊裝着我的證件,他都一個一個掏出來,一件一件打開檢查,我火冒三丈不好發作。狗邊看邊得意的獰笑的對我說,因為你是財務部的,檢查的比較仔細些。我放在箱子底的存摺他都要拿出來打開看,我一本書里夾了一張我家人的照片也讓他拿在手裡左右觀看。我的隱私被他一件一件的抖落了出來,我的衣服一層一層的被他扒光,狗邊看邊得意的陰笑,惹的旁邊的保安和進出門的員工都圍過了欣賞。很快我的行李箱前圍了很多的人,大傢伙都象看馬戲一樣隨同狗觀賞我的物品,邊看邊發笑,邊看邊議論。此刻的我臉色發紫,血湧上了腦頂,天旋地轉,我想大吼一聲制止狗的所做所為,我想和狗撕打起來。但我知道我不是狗的對手,狗在部隊里是學過武功的,我手無縛雞之力一介書生,是他的對手嗎?況且旁邊還有其他的保安和公司其他員工,我一個被掃地出門的員工誰會向著我,恐怕拉架的人都會拉偏架,七手八腳的幾個人按住我,讓狗打個痛快。我強忍了,我還有工資沒有拿。狗沒有檢查完,不打招呼,出納就不會給結算工資。我想到了打110,但轉眼又想,我面對的不是單獨的一個瘋狂的陳仲貴,而是一個龐大的祥鴻集團,我孤單一人,雞蛋碰石頭,能贏嗎?最後狗竟要求我把身上的錢包掏出來,一張一張取出裡邊的人民幣和其他磁卡之類的東西讓他檢查,還有每個衣服口袋都要翻出來讓他檢查。我赤裸裸站在大廳廣眾讓大家圍觀,取笑,無地自容。我想我當時成了電影和電視上看到的公安警察面對的犯罪嫌疑人了,機械麻木的聽從狗的命令舉起手來,乖乖的接受搜查,讓狗任意的侮辱和擺布,我只希望地上突然裂開一條大縫,我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我只希望在艷艷烈日下,驚雷突炸,藍光霹靂一閃,雷公爺劈死眼前這隻惡魔,劈死陳仲貴,劈死這隻奴才狗。

  慢長的十幾個世紀過去了,八年抗戰都勝利結束了,鄭和下西洋也凱旋而歸了,在圍觀者的轟笑聲中,狗嘴裡終於吐出了象牙。我聽到了狗的聲音,檢查結束了,收拾好你的行李,可以去財務部結算了。我麻木機械的做着在祥鴻最後要做的事,領了工資,拖着箱子,提着包,惶惶然如喪家之犬逃離了祥鴻的大門。田哥看到我臉色非常難看,匆匆跑過來送我。那天是晴天,太陽很好,可是我的心卻陰冷陰冷。去石獅的公交車來了,此時此刻的我,遭受到如此奇恥大辱,真想鑽到汽車輪子底下去一了百了算了。田哥對我寬心說,他(就是狗)也是例行公事,你別住心上去。

  在與田哥的握手告別之後,我上了公交車,汽車開了,路邊揮手的田哥越來越遠,越來越小。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沉沉的坐在座位上,煉獄般的祥鴻噩夢終於結束了。此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回去,回去,回到陝西老家去,躺在自家的坑上,不用擔心瘋狗來咬我,長長的睡一覺,沉沉的睡一宿!

  二〇〇八年三月二十八日於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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