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局

　　說 局

　　耍花牌、猜鉛筆，末流“魔術師”的詭計。丟鈔票、掉手機，蹩腳“獵人”的陷阱。

　　網聊匯款，不覺受騙，最是令人困惑。現代人無時無刻不在時尚、潮流的漩渦中摸爬滾打，取款、匯款，支吾詢問迴避勸告一意孤行，誘惑太大還是另有所圖 實叫人琢磨不透。令人折服的是行騙之人，未曾謀面，卿卿我我山盟海誓，折騰出多大花樣？就算吞雲吐霧、呼風喚雨，畢竟隔了千里，飄飄緲緲巨款揣進兜里，魔法委實勝過道行。

　　設局行詐，自古有之。【三言二拍】里有兩個故事：一個是古箏愛好者花了價錢捐了官來做，為的是和持有者套交情，得以“狸貓換太子”，可謂煞費苦心；另一個是在京城扮着“老佛爺”將買官者的銀子擄劫一空，的確技高一籌。前者麻痹對方，後者抓住了受害者求官急切的心理。

　　我自以為心明眼亮、洞察秋毫，不輕易入局。一次在城裡遇一熟人，以前也很闊綽，照面后見他滿身灰塵，說是購得一船白面，等着上岸，問我帶錢否？我思忖他一身灰塵可做見證，湊錢與他。想必貨已售出時尋他，他玩失蹤。找着他下榻賓館，服務員說他手緊，房錢湊不夠，賴在樓梯下面的地下室里。

　　我去看了他的住所。尖刻一點說，那門只有狗才進的去，難怪他一身灰塵了。苦笑之餘不得不佩服他非凡的想象力。

　　設局是有先決條件的。舊時販賣兒童的，專揀人口稠密的場合和喧鬧的戲園。觀者將孩子騎肩，心情被戲景吸引，歹人接過後不知不覺。戲收人散，哭天搶地呼喚，哪裡還有孩子蹤影？

　　有一種局，美其名曰“放鴿”，消失多年近來死灰復燃。例證是我鄰舍，鰥夫，年近半百交上桃花運，偶得一美貌女子。不一月人去財空。捶胸頓足為時已晚。“放鴿”的大致概況，“鴿主”在暗處，“鴿”放飛合適人家，時機成熟，將“鴿” 招回，清點所“銜”食物，論功行賞。這所謂的“鴿”，便是年輕貌美的女子，想想這誘餌，夠令人垂涎的。也有例外，一些受夠“鴿主” 壓榨的女子，恰恰遇着百般疼愛她的漢子，弄出真感情，不忍心下手，遭“鴿主”百般毆打后，“被”銷聲匿跡。蒸發掉的嬌妻、美人，衍生世上許多哀愁與悲情。這局是所有局中最悲涼的，拿的是女子金貴的身子做本錢。好比雙刃劍，刺着對方，傷及自身。現在的女子，比舊時少了一道禁錮，棄卻“鴿主”，自己鎖定目標， 所得財物，一攬無遺。還被人們冠以二奶和小三的“美稱”。可想這“放鴿”之局，也隨着時代的潮流“與時俱進”。只是，舊時的“鴿”有一絲悲憫，如今的“鴿”百般讓人痛恨。

　　時下之局五花八門。玉沙城裡有個服裝店的局就很有趣。顧客問多少錢？老闆答七百四。老闆遁走一邊，小二卻說二百四。顧客以為小二耳聾，趕緊付錢走人。這局兩全其美，顧客樂的揀了便宜，店主省卻還價的煩惱。可笑顧客太馬虎，機靈、乖巧的小二，巧舌如簧、耳聽八方，若是聾子那老闆必定是個獃子。

　　武漢碼頭，一對宜賓來的戀人彆扭，小伙負氣離走，姑娘惶惶，斷了回家的路費。一年輕水手願捎她，條件是只能住底艙。第一天，水手送去快賣，姑娘笑了。第二天，水手送去棉被，姑娘哭了。第三天，水手送去小巧的電視機，姑娘給了他一個吻。第四天，水手來陪她，姑娘伸出雙臂。一年後，船長聽見嬰兒哭叫，跺腳道：“再過十年你也回不了家！”姑娘答：“最好。”船長問：“哪個混小子？我揍扁他！”姑娘答：“千萬不要，是我自願。”船長哭笑不得：“這是武昌到漢囗的輪渡船！”

　　這局好浪漫，成就了一對棒也打不散的鴛鴦。

　　朋友的小吃店一直紅火，久之賖帳多了，都是熟人不便討要。為難之際受人指點，設一局，將欠款人名字張掛牆上，多是有其名無其人。真正差錢的人覺得老闆夠意思，沒寫自己的名字，趕緊將錢還了。不一星期，欠帳全無。這局，有人情味。

　　娘病重時，我和妻一旁守候，娘枕邊摸出一塊銀元與我，手掌大，刻着袁世凱頭像。前幾年聽說娘花大價錢購得一寶，今天一見，知娘入了設局人的套。不便細說，含淚收下。妻喜極，拿去化驗卻是鋁品，滿臉懊惱。我勸道：娘一直都蒙在鼓裡，何必又去說破，遂了她老人家心意，拿它當件寶，萬一哪天發了跡或出了名，說不準變成文物拿到某某館去收藏。如果這也是局，倒是兩全其美，既沒拂娘的意，又對妻有安慰。縱然異想天開，不過善意的謊言。

　　人生中有許多局令我們痛恨、懊惱，有許多局引發我們三思、回味。那些超越道德底線的坑人之局，我們不但要戳破、抵制，更要防範、打擊。那些出於善意凈化我們心靈，把我們引向人生正軌之局，我們不僅領受、感激，還要稱頌、弘揚。人生就是時常在別人設計的局裡行走，又常常布局設計着他人。就如我們小時候愛哭，父母就說狼來了。長大後父母病重，我們總說不要緊，吃幾副葯就好了。但願天下之局都是善意的、友好的，每一個局都富含人情味，每一個局都彰顯一份摯愛，這局，我們願意穿行。

　　二00二年四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