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

手機:M版  分類:愛情詩歌  編輯:小景

  蘇州的短暫黃昏,短暫如堤岸的楊柳。素麵而下的楊柳,是不是黃昏眷戀人世的清愁呢?

  夜晚被楊柳濾瀝過,濾瀝得如此潔凈與透明。那是柳條狀的夜晚,蘇州的夜色綿長,綿長如初戀的傷痕,以及綉着那些傷痕的婀娜而感性的文字。

  一隻玲瓏的小狗從老城的街口探出頭來,看見跳井的月亮回到了房檐。這小狗同樣是憂鬱的,它渴望把蘇州全部的憂傷一眼看穿。

  終歸是詩意的陰影啊,終歸是虎丘那老塔的寂寞啊。陰霾沒有散去,攜着陰霾而來的,是一些背着鄉井流浪的人,拽着黃昏踽踽而來的人,他們牽上了蘇州的小手——

  看見了么,額頭上空,多麼幽香的繁星?

  別出聲啊,那麼多,多麼危險的鄉愁!

  楓橋的駝背如此刺眼,它只能承受一首典雅的詩歌,只能容下那艘被晚鐘牽引的客船從它胸乳下穿過。

  其實那橋是平的,仄着的是歲月和那些押韻的苦難,以及凡心蠢動時被自己諒解了的罪孽。

  漁火燒身,心卻寒冷。

  半山之夢在顫抖,半生之緣在呻吟。

  橋那頭,楓葉從四面八方匯聚,旋轉,歸去的路如斷腸;橋這頭,是我滿了一旅行包的深秋,它們恍若漂泊於生存之外的宿命。

  誰,那是誰,用寒山寺的秋寒吹響了《姑蘇行》?誰,誰和我一樣,一聽得它,就被夜半的鐘聲撞破了額頭?

  園林繁複,知音寥寥。門票昂貴,遊蹤淺顯。

  曲徑通幽,嘉木抱着寂寞悄然佇立。曉霧深深,百卉凋落的芬芳讓陌生的足印留香。

  蛙聲落座在一片枯萎的荷葉上,粉色的記憶輕曼如荷底流水;最後一隻鳥兒,老得如彎曲的荷梗,它的鳴叫像老遠老遠的主人揪心的咳嗽。

  假山頂上的涼亭,是哪位心懷痴情,口吐荷蓮的女子?

  廊口,那隱隱於墨色絹本里的廊口,一抹含胸垂臂的倩影,可是她的江南?可是她慧根初長時,不忍心,不忍心拈得的一闋小令?

  只惱恨眼下,一群在數碼相機內外擺弄姿態的人,圓滿如埃塵。

  寧靜在老巷裡出沒。它斯文而又固執,儒雅而又倜儻,就像江南落魄而自負的公子,也像不動聲色的時間。

  睜着眼睛的軒窗,終生凝視着雕刻在黑瓦下白牆上的蘇州。

  它們呼吸到了那麻花或芝麻糊一樣親切的聲音了么?

  它們帶着桂子和一閨的舊事,回到夜夜枕着幽香的幻覺里了么?

  這靜謐的年華,安之若素的運河,冷清如天堂的淡青色蘇州……

  在蘇州,我缺少添加的衣服,溫暖只在比現在更為自由的往昔。

  我想起那些衣服上的數字,曾經摩挲着布匹質地的纖指,還有一朵接近符號學的情人節的玫瑰(如今,它一定不再計較我說它是一朵宗教之後被聖水忘記沐浴的老玫瑰)。

  我又一次將思念緊緊裹在了身上。

  後半夜如命運一樣和我一起與蘇州漫步——

  多少次了,你的名字將你找尋,我在蘇州苦苦地想象着蘇州。

  多少次了,你的秋雨從蜀山飄來,打在這異鄉的臉上,可疼痛的卻是我的愁緒。

  在愁緒里原形畢露的你,念着我的詞句,想望的卻是別人。

  於是,我就要被從雲朵里抽捻出的驛路載離蘇州,我終究要在蘇州之後拄着鋼筆永世飄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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