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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季少女的暗傷

手機:M版  分類:江湖柔情  編輯:小景

  “老師,有人把胡麗君罵哭了,我們勸不了,你快去看看吧!”一個女生急匆匆跑進辦公室告狀。現在的女孩我真搞不懂,雖然我已吃了20年粉筆灰,送走10個小學畢業班,如今已不是把學生叫進辦公室訓斥的年代了,我端起茶杯向教室走去。春天的太陽真好,操場邊的玫瑰開得正熱鬧,就像校園裡奔跑喧鬧的孩子。

  胡麗君,一個身材纖細、修長的女孩,皮膚微黑,性格孤僻、叛逆。本學期剛轉來,報名時除了姓名,她什麼也不說。其實,她就是連姓名都不說,我也得收她,她是依法接受義務教育的。但我還是有些生氣地問:“你家住哪裡?是不是留守兒童?你多大了?從哪個學校轉來?”她用明亮的眼睛直視着我,反問:“剛才報名的同學你怎麼不問這些?我一下答得了這麼多問題嗎?”第一次見到老師就這麼無禮,坦率地說,這樣的女孩我不喜歡。

  我走進教室,幾個女孩圍着趴在課桌上的胡麗君,幾個男生在一旁說著酸溜溜的話。我拍拍她的肩,她忽然抬起頭,敵視地看着我,用手拍了拍剛才我拍過的肩。“老師的手很臟嗎?”我生氣地問,她重新趴在桌上,彷彿我並不存在。

  告狀的女生從她手裡拿出一張皺紙條遞給我,紙條上寫着: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你知道嗎?狐狸精專迷男人,什麼精男人女人一起迷?我差點笑出聲來,但立即板著臉問:“這是誰的傑作?”女生們搖搖頭,男生們一鬨而散。

  我們讀書時分男女界限,連課桌都有楚河漢界。而今,操場上追趕男生的必然是女生,教室里拿作業給女生抄的多半是男生,寫點無聊的紙條捉弄人這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我只覺得這個女孩的性格與眾不同。我安慰道:“不要生氣了,別把自己哭成灰姑娘了。”她仍趴着一動不動,對我置之不理,一個叫王佳輝的男生看出了我的尷尬,在門口打趣道:“黑是黑,有性格,高是高,有絕招。”話音未落,她箭一樣向王佳輝追去,臉上的悲傷也被拋到腦後。

  小學畢業生雖沒中學畢業生的壓力大,但為了讓學生升入好的中學,教師不敢鬆懈,學生課業也就不輕鬆。孩子們要去春遊的呼聲越來越高,為了減壓,也為了班主任工作好做,我只得同意去春遊一次。但心裡卻忐忑不安,學校的安全工作是條高壓線,誰都不敢碰。

  經過一周精心的準備,孩子們終於來到白雲山。那天春風如洗,天高雲淡。孩子們圍坐在蒼松翠柏間的一塊芳草地上,周圍火紅的映山紅這一叢那一叢。大家快活如鳥,有的唱歌,有的跳舞,有的說笑話……歡聲笑語不斷。班長提議,讓老師來個節目,同學們拍手贊成,然後安靜等待。這時山腰傳來杜鵑鳥的叫聲,我便有了主意。“帥哥靚妹們,我們剛學過《牛郎織女》的故事,老師再給你們講個故事吧。”孩子們歡呼雀躍。

  “你們聽見杜鵑鳥叫嗎?你知道它叫喚的是什麼嗎?你仔細聽,它在呼喚‘貴妃娘,貴妃娘’。傳說,這鳥是唐明皇幻化的……”我把這個凄美的傳說動情地演講起來,講到唐明皇因思念楊貴妃,臨死時嘴裡還不斷呼喚貴妃娘時,同學大多聽得如痴如醉,而胡麗君卻忽然站起來往圈外走,我忙問她到哪裡去,她回過頭一字一句地說:“我寧肯相信這個世界有鬼,也不相信男人的那一張嘴!”

  吃過午飯,大家自由活動,我再次強調安全后,孩子們三五成群,漸漸散去。而胡麗君的那一句話一直在我耳邊迴響,我深思着,這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她到底怎麼啦,她說的這句話,不像是純粹的模仿,而更像是從心底發出的吶喊,我這時隱約地意識到,她的精神世界里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正當我思考着如何解開她的心結時,班長心急火燎地跑來報告:“胡麗君摘花時摔下岩去了。”我的頭嗡的一聲悶響,眼前一黑,樹林開始旋轉起來。班長扶着我來到出事地點,只見她蜷縮在草地上,兩手使勁掐住左膝,咬着牙,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上滾落,眼角卻沒有一滴淚水。她盯着三米多高斜坡邊上那簇映山紅。我背起她朝最近的醫療點飛奔,她卻安慰我:“這是我自找的,你別擔心,不是你的錯。”

  當醫生把X光片解釋給我聽時,我大吃一驚:這次胡麗君並沒有摔傷,而她左膝的傷是舊傷,醫生斷定,她的左膝曾經摔斷過。在送她回家的路上,我不停自責,我不能原諒自己的過失,雖然她今天只是舊傷複發,但她就在我眼皮下學習生活了兩個月,我竟一點也沒發現她的腿有傷。我試圖追問她的腿傷,她卻冷冷回道:“醫生都說了,不是你的責任,其他的,我不想說。”

  胡麗君住在外婆家,一座翠竹環繞的農家小樓,側面牆壁上鋪滿碧潤的爬山虎。她外婆對老師的家訪態度有些冷淡,我問一句她就答一句,並不想多說話。原來,胡麗君的父母感情一直不好,各在一個地方打工,除了每月各寄回一百元錢外,很少給家裡打電話。我問起孩子的腿傷,老人有些語塞,淚水在眼眶裡轉,只說胡麗君去打過工,受過傷。我不知老人的濁淚是為女兒還是為外孫女而流,怕再觸到她的傷痛,我只得悄然離去。

  畢業考試前的複習階段,學生思想情緒比較浮躁。我組織班幹部開了個座談會,不開不知道,一開嚇一跳。文體委員反映,班上有男生看過黃色錄像,在上學路上對着女生說下流話,做下流動作。我的心一顫,目前班上60%的男女生都進入了青春初期,這是一個懵懂而衝動的時期,弄不好是要出大亂子的,我把文體委員留下,從她那裡得知消息,當天王佳輝又租了碟片,很有可能是黃的。

  我決定親自追查。當我突然出現時,幾個孩子全傻了,半晌,王佳輝才用遙控將電視關掉。我知道王佳輝也是留守兒童,監護人是阿公。我把影碟機里的碟片退了出來,連同機旁的另一新碟片沒收了,問:“你阿公呢?”“在山上守夜。”“守什麼夜?”“他們家包了個池塘,他阿公守魚,在池塘邊上的涼床上過夜。”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搶答道。“那麼你們怎麼夜不歸屋?”“我們家裡沒大人,晚上害怕,就來佳輝這裡看美女。”我不知該批評他們什麼,只得叫各自早點回家睡覺,別耽誤明天的學習。

  回家后,我把孩子們看過的碟片打開,是一張鬼片,血腥而恐怖。而另一張嶄新的碟片所展示的畫面卻讓我目瞪口呆,天下盡有這樣巧合的事!我使勁地揉了揉眼,沒錯,當畫面展示一個女孩的臉時,我按了定格鍵,我立即找出《學生成長記錄冊》,翻到她的照片對比,沒錯,胡麗君就是畫面中三個赤裸少女之一。在這張碟片中,在偷拍的鏡頭前,一個腆着肚子的中年男人肆無忌憚地摧殘着三個無助的少女。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又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夜,我失眠了。一個花季少女,原來竟然經歷了這般磨難!現在,我也明白她的腿是怎樣斷的了:中央電視台法制頻道曾有這樣的報道,被騙少女寧死不屈服淫威,跳樓自殺摔成重傷。我做夢也想不到新聞里的悲劇,就這麼真實地可怕地發生在我身邊。

  我記下片名《東京小學妹》,抄下片中由漢語拼音字母縮寫而成的網址,立即上網查詢。值得慶幸的是,該網站已被關閉。次日,我先向派出所報了案,再讓王佳輝去還光碟,出租商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但事情並沒完,我沒有把胡麗君的秘密向派出所反映,怕警察的介入再觸及到她的傷痛,我更不敢表露出我知道她的過去,我有責任讓她能活在這個美麗而光明的世界,讓她儘快走出心靈的陰影,快樂地迎接金燦燦的青春時光。我想,那個網站已關,而胡麗君能順利返回校園,就足以證明那些製造邪惡的人已經受到了正義的審判。

  端午節的前一天,我在班裡組織了一次名為“愛心呼喚”的主題班會活動,參加的都是留守兒童。孩子們圍坐在教室里,各自在桌上擺滿了花草,一束束野花奼紫嫣紅,一棵棵艾草碧綠鮮活。(下轉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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