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我血來

　　大楓村的村長肥傑被村民們聯名告到了鎮政府，理由是貪污了村民們的集資款。

　　鎮長老秋托着下巴在沉思對策，深知村民們的憤怒已經不可遏制，只能順從，否則，村民有往上告的可能，到時，告到市政府，事情就變得“複雜”了。經過一番深思熟慮，老秋從鎮政府內選出幾名親信，組成了一個調查組，趕往大楓村，安慰一下“受傷”的村民們。

　　大楓村是個近海的小村，經濟發達，村裡有村民們集資組建的工廠，村民們就是告肥傑貪污了工廠的錢財。工廠的廠長就是村長肥傑。

　　肥傑開着名牌小車，駛出工廠，想到鎮里去吃飯。坐在車廂內，他想念着快活酒家那個叫什麼什麼的小姐的細腰，摸上去，真是過癮。正想得出神之際，車子忽然剎住了。肥傑十分不高興地問司機：“怎麼停車了？”司機回頭怯怯地說：“有人攔車……”肥傑探頭出車窗，只見前面一隊村民砌成一堵人牆，硬生生地斷了前去的路。肥傑馬上怒罵：“想造反啊，村長的車也敢攔？”

　　村民中最德高望重的九叔公邁着蹣跚的腳步慢吞吞地靠過來，臉上帶着笑意地說：“你不能走。”原來，鎮政府里有同村人在裡面，打電話回報，鎮長老秋帶着調查組來了，大家便擔心肥傑“畏罪潛逃”，要把他攔在村內，好讓調查組趕來擒住他。

　　肥傑惱羞成怒，平時作威作福慣了，哪裡受得了村民們的圍攻？便指使司機說：“別理他們，開車！”司機得令，就把車子開得賊快，朝人牆不顧一切地撞過去。只見車輪碾成滾滾煙塵，村民們慌了，嚇得紛紛避開。車子就輕易地衝出了人牆。

　　肥傑回頭看，哈哈地大笑，得意洋洋地說：“我就不信你們不怕死。”司機不失時機地拍馬屁說：“村長真是料事如神，知道他們必定避開。”肥傑狠狠地說：“不避開更好，我撞死他們幾個，看以後還敢跟我逞凶嗎？”

　　村民們不甘心就這樣讓肥傑逃脫，只聽九叔公一聲號令，大家朝車子追去。司機回頭看到黑壓壓的人群在後面追來，一時心慌手亂，車子一歪，掉落山谷中去……響聲過後，車子倒在谷底不動了。村民們圍在上面朝下面看，有人說：“這肥傑會不會摔死了呢？”雖然十分憎恨這個傢伙，但他如果真的死了，大家還是覺得有種犯罪感，至少是大家逼他，他才掉落山谷底的。於是，村民們尋到下谷底的路，來到車子旁往裡面張望，肥傑竟然還沒有死，額頭流着血，眼睛正乾巴巴地眨着。有人憤恨地叫說：“我靠，壞人真他媽的長命。”

　　肥傑已經被摔得不會動彈，除了嘴巴，他囁囁地說：“救我……”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了片刻，還是七手八腳地把肥傑抬出車廂，還有那個司機也連帶救了出來。大家心裡生出感慨，誰說壞人不得好死？我看肥傑這廝怎麼也死不了。

　　村民們合力把肥傑抬出山谷，直抬到鎮醫院去。

　　肥傑躺在擔架上，看着醫生，眼光楚楚可憐，說：“把我送到市醫院去……”醫生卻說：“救不了你，我們再把你往上送。”護士們不由分說，把肥傑推進了手術室。

　　村民們守在手術室外，大家紛紛討論肥傑會不會斃命在手術台上呢？有好事者打起了賭，不過賭的錢很少，因為大家都認為不值得為肥傑的性命下重注。過了一會兒，有醫生出來，說：“血漿不夠用，大家有願意獻血的站出來！”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各自往後退。

　　醫生惱了，說：“這是你們的村長，你們竟然見死不救？”九叔公說：“得看看救的是什麼人？”醫生生氣地說：“你們既然不肯獻血，肥傑只能死在手術台上了。”大家一時無言。

　　終於，九叔公站出來說：“我看，還是獻血吧……”大家雖然極度不情願，但見死不救實在做不到，良心不安啊，很多人站出來了，於是，被醫生安排驗血、抽血……不久新鮮又善良的血液被施進了肥傑的身體內。肥傑撿得了一條性命。醫生出來宣講時，沒有人高興得起來。有人悄悄地問：“這血是誰出的？”站在最後面的小飛低下頭，極不樂意地說：“我……”九叔公插口說：“我看，以後得向肥傑要回這血錢，這血不能白給。”大家同意了。

　　肥傑被送進病房內休養。而這時，鎮長老秋帶着調查組到村裡撲了個空，又折返鎮來，終於在醫院內找到肥傑。調查組的成員們商量了一下，覺得情況未明之前，還是先讓肥傑養好傷，出院之後，再調查他也不遲。於是，調查組從鎮政府里拿出錢，買來鮮花、禮物，送給肥傑，安慰他好好養傷。於是，一場本來是調查肥傑是否貪污的事情，變成了慰問。感動得肥傑淚流滿面，握着老秋的手，哽咽地說：“多謝……”

　　村民們氣得肺都炸開了，但無奈，肥傑正在養着傷，總不能把他往死里整。大家耐着性子，終於等到肥傑出院的那一天，於是，撥通老秋的辦公電話號碼，請他帶領調查組來調查肥傑。鎮長很快就帶領着調查組來了。

　　肥傑親自迎接了老秋他們一行人，先是往海里撈了一大把新鮮的海鮮，吃飽了，喝足了，再到工廠里挑選一些產品，放進小車內，在傍晚時候，看了一會兒晚霞，調查組就要離去。可是，九叔公率領村民們攔在路口，不讓調查組離開。

　　老秋十分惱火，點着九叔公的額頭，說：“你們這是犯法的，我可以隨時叫派出所來把你們所有人都拘進去……”九叔公不卑不亢地說：“我們只是想知道，這一天里，調查組對肥傑貪污的事，調查得怎樣？”老秋當然知道村民們攔路無非就是為了這個，拿出調查報告，說：“其實你們是沒有資格看這個的，但我也不計較。你們看吧。”

　　調查報告上也沒有什麼主要內容，只不過是一大段一大段的空話，最後才作出結論，肥傑沒有貪污的嫌疑。

　　九叔公愕然地問：“那我們的集資款哪去了？”老秋胡亂解釋了一番，聽得村民們一頭霧水，不知所云。最後，老秋指手畫腳地說：“這事情，就到此了結，你們以後不準再提，更不準往上告。”懼於鎮長的權勢，村民們失望地散去了。

　　肥傑一直把老秋送到村外。老秋親切地拉着肥傑的手，說：“我看，你在這村裡待不下去了，不如這樣，我在鎮里為你謀個職位，你到鎮里來，不要再跟這群鄉巴佬鬥氣了。”肥傑感激涕零。

　　不久，肥傑就接到任命通知，開心得他放了三個小時的鞭炮，村民們卻被氣得嗷嗷亂叫。九叔公率領着幾個村民趕去鎮政府，生硬地闖進鎮長的辦公室。老秋十分不滿地說：“你們這是幹什麼？亂闖政府機關，是犯罪的。”九叔公卻不管這些，胡亂地說：“我不識字。”老秋以為村民們是為了上次調查肥傑貪污的事情，說：“那件事已經了結了，為什麼你們還糾纏不放？還是不是人啊？”村民們憤怒地說出了原因，為什麼肥傑不被治罪，反得上升？

　　老秋慢吞吞地喝了口茶，才說：“我提升什麼人，沒有通知你們的必要吧？”九叔公說：“可是我們想知道你上升肥傑的理由。”老秋說：“理由十分簡單，因為肥傑深得民心。”村民們瞪大了眼睛，肥傑什麼時候深得民心了？老秋反問：“如果不深得民心，你們為什麼從山谷中救他出來、獻血給他？”村民被這句話堵得閉嘴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說了：“我們當時為什麼要救肥傑？”村民們讀書少，文化低，爭辯不過老秋，這次鬧事，只得大敗而歸。

　　肥傑帶上他的家當，開着名牌小車，要離開大楓村，到鎮里去做官了，由於興奮，他摁響了車子的喇叭，其實是在向村裡人示威：我要走了，你們能奈我如何？道路中間，攔滿了村民，大家都不肯讓肥傑這樣離開。這時，有人影一閃，就撲在車子上，司機雖然狂傲，但還是沒有膽量撞死人，只得硬生生地停住車。

　　撲在車子上的人是曾給肥傑獻過血的小飛，他沖肥傑叫嚷：“你絕不能走，還我的血來！”肥傑朝窗外扔出一把錢，輕蔑地說：“拿去……”小飛卻說：“我不要錢，我只想要回我的血……”村民們圍攏過來，把肥傑困在中間。有人遞來刀子，鼓勵地說：“我們幫你抓住肥傑，你割他的血管，要血回來！”肥傑看着黑壓壓的人群，臉色勃然大變，急忙打通派出所的電話：“你們給我帶幾百副手銬過來捉人！”

　　肥傑躲在車廂內，驚慌不已，看着村民們已經找來起子之類的東西要撬開車門，怕得他大汗淋漓，深知村民們破門而入的時候，可能不只是要回小飛的血，還要要上他的性命，急忙喝令司機開車，但就是開不了，原來車輪子前後已經被石頭擋住，休想動上一動。

　　雙方對峙着，已經過去半個小時，只聽“嘭”的一聲響，車門被撬開倒在地上。肥傑嚇得差點昏迷。外面的村民們伸手進入車廂中，把肥傑拖出來，摁倒在地上。肥傑動也不能動，但嘴巴還強硬地說：“你們這是野蠻，是犯法的……”憤怒的村民叫說：“我們只知道你貪污了我們的集資款，雖然在這方面告不倒你，但你是接受了小飛獻的血，這是人人皆知，你抵賴不得，現在你想離開這村，到鎮里風流快活去，得先還上血來……”肥傑詭辯地說：“血已經輸進我的血管，就是我的血，我不還……”村民們不管肥傑肯不肯還，開始動粗的了。

　　這時，遠處響起警笛聲，幾輛警車呼嘯而來，分開人群，護在肥傑的身邊。肥傑得意地叫說：“救命啊……”村民們嘆息了，紛紛退下，大家心裡都暗想，真是沒有公理，為什麼壞人總是這樣受到法律的保護呢？警車內跳出警察。肥傑馬上指着村民們叫說：“他、他們要害我，給我都抓起來！”村民們昂然而立，沒有退卻。小飛站出來說：“要抓就抓我，是我要他還回我的血的……”警察亮出手銬，戴在一雙手腕上。

　　肥傑定神一看，手銬竟然是戴在自己的手腕上，愣住了。警察亮出拘捕證，說：“你被拘捕了。”村民們也愣在當場，一時之間，大家都以為是在夢中。肥傑還很囂張地叫問：“為什麼拘捕我？”

　　警察說：“有人向市裡舉報了鎮長老秋，反貪局暗中調查，發覺老秋大量收受賄賂，老秋已於昨晚被反貪局‘請’到拘留所了，他供出了你，貪的也不少，向他進行的賄賂，已超十萬以上，所以，我們這是‘請’你回去進行調查！”肥傑忽然躺在了地上。

　　村民們歡呼了：打倒肥傑、打倒肥傑……歡呼聲中，九叔公忽然問：“是誰向市裡舉報老秋的？”小飛馬上舉手說：“我！”原來，小飛發覺向老秋舉報肥傑，老秋受理卻不處理，便懷疑他們是同穿一條褲子的人，試着往市裡舉報，誰知，有效了。於是，小飛成為大楓村的英雄，大家圍繞在他的身邊歡呼高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