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也追星

　　著名香港歌星紅半天首次來梅花市演出，演出前要舉行一次歌迷見面，許諾將要為前十名的歌迷簽名留念。結果，紅半天降臨梅花市的第二天，他住宿的梅花賓館就排出了一條長龍，這些都是紅半天的鐵杆歌迷。

　　一直等到快十一點，風流瀟洒的紅半天才戴着墨鏡出現在歌迷們面前。那些歌迷顧不得被太陽烤得一身臭汗，興奮地尖叫着拚命向前擠。有幾個女孩顫抖着嗓子不停地大叫“紅半天，我愛你”。紅半天姿態優雅地向歌迷們揮手，一支筆在歌迷們的本子上、臉上、衣衫上、手上亂塗亂寫一陣，然後就在一群貼身保鏢的護衛下迅速離開。歌迷們不肯罷休，代理人張開手攔住他們：“OK，紅先生已經履行了諾言，大家先回去，晚上再來捧場吧，紅先生有好多靚歌要奉獻給大家呢。”歌迷們聽了，看到紅半天轉入樓梯不見了人影，才不得不散開。

　　歌迷們一鬨而散后，這時，一個被人推搡倒在地上的中年婦女艱難地站起來，獃獃地默默流淚。賓館迎賓部經理張衛見了，不禁有些驚詫：這麼大的年紀了，竟也來追星，張衛不由得勸她說，何苦呢，追星是年輕人的事。中年婦女嘆息一聲，說：“要說我自己，我最討厭這個歌星，我是為了女兒。”

　　聽中年婦女一說，張衛才知道：她叫黃玲，是手袋廠的工人。丈夫早逝，留下一個女兒跟她過日子。女兒叫李潔，聰明伶俐，正在市二中讀初中，自從崇拜紅半天後，成績突然大幅下跌，一門心思都放在歌星身上，沒日沒夜地琢磨歌星身上的一切，整天模仿歌星的行為習慣。這次，李潔聽說紅半天來了，竟然要放棄今天的考試找紅半天簽名！這可把黃玲急壞了，只好答應自己請假去替她見歌星簽名。她昨天晚上來排隊，可等紅半天今天一出現，她就被擠到後面，別說簽名，連歌星什麼模樣都沒有看清楚。

　　張衛不禁起了惻隱之心，竟鬼使神差地答應幫她想辦法搞到簽名。

　　黃玲回到家裡，李潔一聽說沒拿到紅半天的簽名，勃然大怒：“沒用的東西，早該知道你靠不住的，害我丟盡面子。”黃玲賠笑問：“什麼面子？”女兒道：“我已經告訴同學我能得到紅哥哥的簽名，誰知道你卻騙我。不行，我要懲罰你，快去超市給我買一件‘美姿牌’皮衣。”

　　這是紅半天做廣告宣傳的產品，李潔自從迷上紅半天後，只要是和歌星有關係的東西，她都要收藏才甘心。黃玲一聽皮衣要3800元，差點兒沒暈過去。

　　為了讓女兒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黃玲決定去找張衛幫忙。第二天，黃玲好不容易找到了張衛的家。

　　看到張衛家裡十分凌亂，黃玲倒忘了自己的正事，手腳麻利地替他收拾屋子來了。張衛連說感謝，嚅囁道：“自從離婚後，家就不像個家了……”黃玲不由詫異地看着張衛，張衛頓了頓說，“對不起，我沒要到簽名。”

　　黃玲的目光變得暗淡，搖頭道：“你肯答應幫忙，我就感激不盡。這年頭，像你這樣熱心的人不多了。”兩人拉了一陣家常，非常融洽愉快，臨別，兩人都有些留戀不舍。

　　臨走時，張衛突然說他有一個主意。原來，他練得一手好字，又見過紅半天的簽名，手裡頭正好有紅半天的照片，就想在歌星照片上模仿歌星的簽名，滿足李潔的要求。黃玲想了想，覺得這辦法還行。

　　果然，李潔一見歌星簽了名的照片，竟然淚水滂沱，這可把黃玲嚇壞了，以為女兒看出了破綻，不安道：“潔兒，你怎麼啦？”李潔突然緊抱住她：“媽媽，紅半天哥哥的歌曲相片我都有，就缺他的親筆簽名，現在，我什麼都齊了。媽媽，謝謝你。”黃玲這時也流出了熱淚，這是女兒自從沉迷歌星以後如此親熱叫她。

　　黃玲不由對張衛感激萬分。第二天接到張衛的電話邀請后，爽快地答應下來。兩人約定，晚上八時在較為偏僻的城南雅馨茶樓會面。

　　晚上剛做好飯，女兒李潔就回來了，飯也不吃，一頭鑽進房間里倒在床上，悶聲道：“不吃，你騙我，那個簽名是假的。”黃玲嚇了一跳，連忙說：“不會，不會。媽媽不會騙你。”李潔“噌”地坐起來：“還說不會，人家從來都不用黑色筆簽名！”黃玲目瞪口呆，原來女兒連歌星忌諱什麼都知道！李潔見母親不敢吱聲，就得意道：“看來，要好好罰你一下。”黃玲哀求道：“先吃飯好不好？只要你好好讀書，媽任你罰。”李潔道：“我要買一輛紅哥哥騎的那種摩托車。”黃玲聽說車價超過二萬元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晚上見面后，黃玲就把簽名被識破一事跟張衛說了。張衛連連說都怨自己出了這麼個餿主意。等到張衛送黃玲回家，房裡卻空無一人，只有女兒留下的一張紙條：“媽媽，我知道你根本無法滿足我的要求，我自己去找紅半天哥哥簽名。不見紅半天哥哥決不回來。”黃玲念完大叫一聲癱軟下來，幸好被張衛扶住。

　　黃玲清醒過來，忙查看放錢的抽屜，現錢都讓女兒拿走了，她喃喃道：“潔兒，你去哪裡了？你只帶了那麼點錢，可怎麼夠用呵。”張衛勸她：“別急，想想她最喜歡去什麼地方，我們一塊找。”黃玲沖他發火道：“不是自己的孩子，你當然不急。都怨你，害我在外面待了這麼久。她、她從沒出過門哩。”張衛沒責怪她，只是把她抱在懷裡不停安慰。

　　這一夜，張衛陪在黃玲左右，找遍了全市所有車站，哪裡有李潔的人影？黃玲一夜愁白了頭。直到天剛亮，兩人在大排檔胡亂地吃了碗面，張衛擔憂地問她有什麼打算。黃玲道：“我要去找潔兒，不找到她，決不回來。”張衛想了想，下決心道：“好，我陪你一起去。”黃玲搖頭，說這事跟他沒有關係。張衛突然抓住她的手：“相信我，我是真心幫你的。”

　　張衛先去賓館請了個假，然後借了一輛麵包車。當晚，兩人就追隨着紅半天演出的路線出發了，他們就像狂熱的歌迷一樣，緊緊貼着歌星，只要他在大庭廣眾之下露面，不管是專場演唱會還是別的演唱會，哪怕門票再貴，他們都要趕到場，然後分頭緊張尋找。但是，三個多月過去了，哪裡有李潔的影子。為了節省，兩人就睡在車上，吃的也是最便宜的快餐。

　　這天，紅半天來到南方的一個市義演。兩人追隨來到后，早早守在廣場，黃玲緊守南邊的入口，張衛守北邊，眼睛不敢眨一下地死盯着人流。這時，黃玲擠着人群衝過來，急慌慌地說：“張大哥，我看到潔兒了，潔兒在這裡。”張衛驚喜問在哪裡。黃玲拉着他道：“我剛一看到她，就不見了，我們快進去找。”

　　兩人進入廣場，不停地在人群尋找，當然少不了挨別人白眼。很快，演唱會開始了，兩人好不容易擠到了舞台旁。

　　這時，一個女孩子突然尖叫：“紅哥哥，我愛你。”黃玲一聽，緊緊拽住張衛：“你聽，是潔兒，是潔兒。”兩人四處張望，可惜彩燈的燈火忽明忽暗，一米之外看不清人物。

　　這時，紅半天唱了一首《聽媽媽講過去的事》，聽到動情處，黃玲流出了淚。紅半天唱完，突然宣布，今天晚上他有兩個特殊的觀眾，因為他們一直跟着為他捧場，說著走到黃玲張衛兩人面前，把他們牽上台：“就是這兩位觀眾，為了感謝你們，我邀請你們一起唱一首歌，好不好？”黃玲和張衛一愣，本是為了尋找女兒，結果被歌星記住了，以為是他的歌迷。歌星問：“兩位想向大家說些什麼？”黃玲一把奪過話筒，跑到邊緣，不顧一切大聲喊道：“潔兒，你在哪裡？你聽到了嗎？媽媽找你找了好久了，回家吧，媽媽想你。”

　　紅半天忙問誰是潔兒，張衛就簡略講了李潔崇拜他、為了簽名離家出走、黃玲一路追尋的事。紅半天被黃玲堅韌的母愛感動了，他面向觀眾深情道：“潔兒，你聽到了嗎？你的媽媽多麼愛你呀。你上來一起唱歌好不好？你有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你的，上來吧。”

　　話音剛落，一個女孩跑了上來，聚光燈一照，正是李潔。黃玲正要去抱她，李潔卻躲過她直奔紅半天欲與他擁抱。紅半天巧妙攔住李潔讓她跟母親擁抱，並關上話筒，低聲道：“小妹妹，我不喜歡一個不尊重母親的人。”李潔一愣，抱住了媽媽。

　　這時，紅半天道：“下面，我要為這家人的大團聚唱一首大家非常熟悉的歌——《世上只有媽媽好》。”在動人的旋律中，一直在外頭流浪、吃盡了苦頭、只是怕媽媽生氣的李潔，不由緊緊地抱住了媽媽，說：“媽媽，我真的想你。”黃玲聽了，淚流滿面。

　　李潔跟媽媽回家不久，就收到了紅半天的信和一張新錄製的唱片，紅半天鼓勵她好好學習，打好基礎，將來為社會服務，不要盲目崇拜別人。如果做得到，他每年都會給她寫信。

　　從此，李潔便一心一意讀書，成績一天比一天好。不久，她做了母親的伴娘，讓媽媽跟張衛叔叔結成了恩愛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