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眼淚《短小說.》<上集>

　　一

　　我母親是個苦命的女人。她一輩子也不知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罪。她為了生存，為了她的孩子，一生苦苦掙扎在生死線上。

　　每當我見別人流眼淚，我就會想起我娘；我母親平時不愛哭，再苦再難，沒有見她放聲哭過。只是在難以忍受時，才見她流眼淚。母親在流眼淚的時候，總見她流出的眼淚晶亮晶亮！順着臉頰往下淌！母親的眼淚，有時會讓我覺得很歡喜，有時又會讓我感到很悲傷！

　　我見母親流過多次眼淚，至今還讓我記憶猶新；每當想起，總會讓我感慨萬千，終生難忘！

　　我覺得，母親一生流的眼淚，有悲傷的眼淚，有歡喜的眼淚，有幸福的眼淚，也有有樂極生悲興奮的眼淚，也有憤恨的眼淚。

　　母親流眼淚的時候，有時讓我感到同情，有時讓我覺得高興！有時又會讓我感到很悲傷！特別是當我看到，母親遭小人殘害流淚時，會讓我感到很痛苦！為母親的遭遇又感到很悲傷！

　　母親的眼淚曾促我奮進，給我力量，教我走向光明，讓我走向輝煌！娘的眼淚，銘刻在我心中，讓我終生不忘！

　　母親出生在舊社會，那時她的家鄉還沒有解放，正是兵荒馬亂的年代，到處打仗，嚇得老百姓四處逃亡！無處躲藏；正在這時，娘來到這個世界上。

　　母親出身貧寒，沒有文化，跟普通平凡的女人一個樣；可我覺得，在我的心幕里中，俺娘是個偉大的母親！她很堅強！很善良！又很慈祥。

　　母親在她的一生中遇到的艱難和困苦，真是讓人難以想象！可她就是再苦再難，也難以將她的人生路阻擋！每當她遇到艱難困苦時，她從不放聲哭！她總是流着眼淚去摸索前進的方向！為了生存，為了她的後代，為了能讓她的孩子健康成長，她總像個勇士一樣，刀山敢上！苦海敢淌！她一生一直苦苦地掙扎在她那艱難的人生路上。

　　母親的命運也實在太苦太凄涼！我聽鄰居講，娘從一出生，家裡就窮得叮噹響，兩歲時就死了爹和娘！那時外人都看俺娘簡直就沒了活命的希望！可後來，人們卻又見她長成了個大姑娘！”

　　我問：“那時俺娘那麼小就沒了爹娘，她會哭成啥摸樣？”

　　鄰居就對我講：“俺只是見你娘流過眼淚！卻沒聽見過你娘放聲哭出過腔！”

　　我一聽就想：‘也許，俺娘的嗓子可能已經哭啞了，也許，她沒有了哭不出腔的力量！’

　　我曾聽鄰居對我講，說俺娘兩歲就沒了爹娘！有人見她太可憐！就把她送到她姥姥家小王莊；還說她的姥姥和姥爺早就去世了，家中只剩下她舅舅和舅媽，和一個大她四歲的表姐叫梅芳。----”

　　我也曾經聽娘對我講，‘說她舅媽家也是地主的佃戶，家裡也是窮得叮噹響，吃了上頓沒下頓！他們就住一間破草房；她舅媽家的日子本來過得就很苦！卻又添了個小外甥女，生活更是雪上加霜！’還說‘她去了不久，不久她唯一的一個舅舅又因病身亡！’這下她也只能跟她舅媽和她表姐梅芳相依為命去逃荒！在外逃荒要飯的日子裡，娘說她經常吃不飽肚子，成年也穿不上一件新衣裳，後來，她舅媽在一次討飯時，又被人家的一隻惡狗咬傷！不久就又離開了人世！這下，就只剩下了不到五歲的她，和大她四歲的表姐梅芳！這兩個幼年苦命的女孩，只好手牽手，從此又四處乞討奔走四方！

　　娘曾經對我說：“孩子，你不知道那會兒娘的日子有多苦難熬哇！你姨媽梅芳還最愛哭，沒飯吃，她哭！沒衣穿，她也哭！她天天哭得像個淚人一樣！可我雖然年紀小，卻不愛哭！我有時就說梅芳：‘你哭啥哭！哭有啥用？哭要是能哭出饃飯吃，能哭出衣裳穿，那咱就天天哭！你明明知道哭不哭都一樣，你又何必這樣悲傷？’”

　　有一回娘對我說：“我和你姨媽梅芳在一個冰天雪地的冬天，在外討飯時，你姨媽突然餓暈倒在半路上！這下可把我難壞啦，怎麼辦呀？那時我才六歲呀！我那瘦小的身子骨，背她又沒有那麼大的力量！那回真把我難為掉淚啦！難為得我兩眼眼淚水直往外淌！可我並沒有放聲哭！只是流着淚、咬着牙、用全身的力量硬把你姨媽連拽帶拉，走一步挪一步，最後總算把她弄到了俺住的那個地方！到那，把我累得汗水濕透了我全身的衣裳！我連累帶餓也病啦！可我又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姨媽活活地餓死啊，我只好又托着病身子再次去討飯！把討回來的飯喂她！後來你姨媽梅芳終於醒來啦，她一醒來就張嘴大哭！哭着說：“謝謝你呀表妹，是你檢回了我一條命！要不是你救我，我肯定要去見閻王！-----”

　　後來，我又聽娘說，她表姐梅芳十五歲那年就跟一個男孩到省城去干泥水匠；這下就只剩下她自己一個人在家沒飯吃，沒衣穿，沒一點辦法可想。那時她已經十一歲了，為了生存，她就只好去伺候一家地主的婆娘；在地主家，她跑前跑后，不敢離開半步！可人家還是時常打她罵她娘！可娘說，她從來也不哭！總是默默地流着眼淚，忍受着自己內心的悲傷！-----”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娘到了十六歲那年，就嫁給了鄰村一個家貧如洗的男人叫張旺，從此她才算有了一個家，才算有了個安身的地方。-----’

　　日後，娘一連生下了三個兒子，我排行老三，娘就給我起名叫三虎；娘說我一出生就虎頭虎腦！像個小老虎一樣。

　　二

　　我聽母親說，我出生時，俺的家鄉還沒解放，萬惡的日本鬼子才剛剛投降！可那些該死的國民黨反動派的兵又把槍口對準了共產黨！天天跟共產黨打仗，弄得人心惶惶！他們還四處抓壯丁，嚇得老百姓四處躲藏！那時又鬧飢荒，父親見沒了生路，就只好帶着三個幼小的孩子跟娘一起遠走他鄉去逃荒。

　　在外鄉逃荒的幾年裡，父親差餓死！娘為養活我們，天天去討飯給我們吃，也差點昏死在半路上！在那兵荒馬亂的歲月里，娘作的難、受的苦、真讓人難以想象！我見娘餓得面黃肌瘦，穿一身破爛的衣裳，一手提着討飯籃子，一手拿着打狗棍，站在人家家門旁，把討來的一點點殘渣剩飯，分給三個孩子吃！可娘從來都是只撿最孬的吃，好一些的她從來捨不得嘗一嘗！可娘再苦再難，也沒見她哭過！甚至連眼淚也很少見她往外淌！可以想象，娘是多麼的堅強！

　　到了四八年，我的家鄉終於得到了解放，我家分到了一畝鹽鹼地和三間破草房，可當我們的日子剛剛好轉不久，我父親卻又因病身亡！這真是晴天霹靂！我的家一下就失去了頂樑柱！天塌了！這下又難壞了我母親、我可憐的親娘！三個年幼的孩子天天向娘要吃要喝，地里的莊稼又因天旱少雨，又沒了人過問，後來幾乎全部死光！娘此時真難為到了極點！她叫天天不應，喊地地無聲！她內心誰也不知難受成啥摸樣！我見娘忍不住終於流淚了！這是我第一次見娘流眼淚！那一串串晶瑩的淚水啊，晶亮晶亮！順着娘的臉頰往下流淌！我當時想，娘這眼淚是她難過、悲傷的淚水吧！可我卻沒見娘放聲哭！只是見娘仰起臉，張開嘴，用兩隻淚眼望着浩瀚的天空長嘆，似乎在尋找她以後的路在何方？！

　　記得，父親去世后，娘似乎沒有了一點辦法可想！她面對三個幼小的孩子愁斷心腸！那一畝鹽鹼地也無人管理，地里的莊稼幾乎全死光！眼下只有那三間露天的破草房！我們兄弟仨天天抱住娘餓得‘哇哇’哭着叫娘！娘就對我們說：“別哭！哭有啥用？有娘在，就不會餓死你們！娘這就給你們弄吃的去，別再抱着娘！”只見娘說罷就甩開我們！咬着牙走啦；見她走得是那麼急促，那麼匆忙！誰知娘走後不久就又回來了，她還真的給我們弄來了幾斤米和半袋糧！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母親出去又找了個男人！說她要嫁給他，人家這才肯給了她弄了幾斤米，半袋糧。

　　母親原想，只要她有一線之路，她決不再改嫁！可她見眼下確實無路可走了，見前方的路已經渺茫！所以她才狠狠心！決定再改嫁！她心裡想：‘這樣也許能給孩子找條活路，有個落腳的地方！’

　　三

　　母親跟這個男人成家后，又生下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開始一段時間這個男人對娘還不錯，可後來他卻好像變了樣！見他只要有一點不順心，就對娘抬手就打！張口就罵娘！娘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男人原來竟是個性格古怪，脾氣暴躁的人！發起脾氣來，就像個兇狠的狼！他光打娘罵娘也就罷了，他對她的孩子也是一個樣！這個男人打娘時，娘從不還手，不喊也不哭！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淚！忍受着悲傷！可每當娘見這男人打我們時，她就會馬上跪在這個男人面前向他求情說：“求求你別打孩子好嗎？那事都怨我！不願孩子，要打，你就打我吧！打我不冤枉！-----”娘寧願讓這個凶男人打自己，也不想讓他打她的孩子一巴掌！當時，我看見跪在地上的娘又流淚了！這是我又一次見娘流眼淚！我想，俺娘這眼淚是向繼父求情的眼淚吧！當我看見娘流眼淚時，我心裡不知有多麼悲傷！

　　當時我就想，這個男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又仔細地想了想，嗷！我終於明白了：‘原來這男人家裡本來就不富裕，一下子又舔了這麼多張嘴，吃喝穿戴咋能會不緊張？他咋能不跟娘拌嘴？怪不得這男人三天兩頭打罵我們和俺娘！’

　　就在這時，母親也好像看到了這個地方！那天，母親就把我兩個哥哥叫到她身旁，含着眼淚說：“孩子，你倆也不算很小了，看你們跟着娘過的是啥日子啊！吃不飽肚子，穿破爛衣裳！還整天挨打受罵！娘真怕養活不了你們呀！------娘前幾天出去選好了兩家好人家，人家都比咱家過的強！娘已經跟人家商量好了，你倆就跟人家一起去生活好嗎？ -----”

　　母親擦一把眼淚又說：“娘已經打聽過了，這兩家人都是好心腸！不會打罵你們，人家家裡有吃有穿，有房住，還能讓你們把學上！-----孩子，到了人家家，那裡就是你們的家！你們就把人家當成是你們的親爹娘！以後就別再想娘！啊？”

　　母親見俺倆哥沒吭聲又說：“孩子啊！這也不是娘狠心要把你們送人！娘覺得，現在家裡一共有你們兄妹五個，家裡又這麼窮，娘實在怕養活不了你們呀！你倆千萬別恨娘，啊？ -----”

　　倆哥聽娘說到這，就“哇”的一聲哭着抱住了娘！並哭着說：“娘，俺倆都不會恨您----娘！您別再說啦----娘，俺倆都聽您的----娘！俺願意去-----娘！-----”

　　這時，我再一次見母親抱着我倆哥流淚了！這是我見母親第三次流眼淚！那眼淚啊，‘刷刷’地又從她臉頰上直往下淌！那淚啊，流濕了倆哥的頭髮和他們的衣裳！我想，這是母子分別心酸的眼淚吧！

　　自從母親把我兩個哥哥送人後，家裡也確實減輕了不少負擔；我和俺娘也少挨了不少繼父的打罵！這個凶男人也好像又真地變了個樣！

　　四

　　我第四次見娘流淚是在我九歲時，娘見別人家的孩子都上學了，娘也很想讓我上；可那時正是自然災害最嚴重時期！家裡缺吃少穿，哪有錢供我上學呀？我見娘那天，就在繼父面前跪下去求他，求他到鄰居家去借點錢來讓我去上學；這時我又看見母親兩眼裡的淚水又往下淌！我當時就想：‘娘這淚水大概是向繼父求情的眼淚吧！’當繼父見俺娘兩眼流着淚水去求他，他似乎也被母親的眼淚感化了心腸！這回，他還真沒對母親發脾氣！就乖乖地從鄰居家借來的幾元錢遞到我手上！叫我快去報名把學上。

　　當我從繼父手中接過錢，激動得我兩眼淚汪汪！我馬上就拿着錢，趕快跑到學校報了名！當時我就想：‘這幾元錢可是母親用眼淚換來的呀，一輩子也不能忘了娘！以後我一定要好好把學上，決不能讓娘失望！’當時我還高興地想：‘從此，我也能去上學了，也能跟別人家的孩子一個樣！’

　　自我上學那天起，我沒曠過一節課，也沒逃過一次學，我覺得，是母親的眼淚讓我上了學，我一輩子也不能忘！是母親的眼淚鼓舞着我，讓我努力去學習，在學校上課時，要認真聽老師講！晚上回到家裡，再認真地作作業，不懂就問老師，不會就自己仔細想！母親的眼淚好像又是告訴我：‘不跟那些富家的孩子比吃喝，也不和那些有錢人家的孩子比穿衣裳！只和同學們比學習成績，看誰的成績能上光榮榜！後來，我的學習成績還真的在全校獲得了第一名！真上了光榮榜！還受到了老師的表揚，回到家，也得到了母親的誇獎！我當時也喜在心上！我就默默地在心中發誓：‘我一定要爭取考上大學！將來找份好工作，等有了錢，再娶個好媳婦，好好孝順娘！’這就成了我一生的夢想。

　　可當我娘含辛茹苦地供我快上到高中畢業時，繼父卻又因心臟病發作而突然死亡！這對娘和這個破爛不堪的家，又是一次沉重的創傷！天又塌下來了！家裡沒了勞動力，地里的莊稼又快死光！我的學從此也無法再上！我當時就想：‘我的大學夢真的破滅了！’我難過得淚水一個勁地往下淌！這時娘見我流淚，就對我說：“三虎，別哭，不要心傷！這學上不成咱不上，家裡的事你就別管了，你去跟人家學點本事去吧，你將來有了一計之長，也能娶上個媳婦，日後也能養活娘！----”

　　我擦一把眼淚就答應了娘。而後母親就含着眼淚領我去拜見了一個師傅，跟人家去學泥水匠；從那之後，我就開始跟着師傅先是給他們掂泥，後來又跟師傅學砌磚，學粉牆，跑遍整個山鄉。

　　後來，師傅又領我又去了外鄉，去的地方是省城的一家建築公司，說是到那裡去建樓房！可到了那地方，我根本不會蓋樓房，啥都不懂！師傅就耐心地教我，那時，我又一次想起了母親的眼淚！母親的眼淚就好像馬上給了我無窮的力量！我就按師傅的教誨，努力去學建樓房！我一有有空閑時間，就又去跟人家學看圖紙，學預算，學設計，學習建築工程的每一樣！-----當時我發誓：‘我一定要努力把建築技術學到手，將來能成為一名建築工程師，好為建設祖國挑大樑！’這就又成了我心中又一個遠大的理想！

　　五

　　可誰知，我這個理想最終還是沒能實現！但，卻讓我時來運轉！我竟然被這家公司的老總看上！他看我一表人才，有文化，又聰明好學，一下就把我調到了公司財務科里去管賬！從此我就該了行。

　　後來這公司還給我定了合同工，到了七一年，國家又出台了合同工轉正的新政策，一下子又把我由合同工轉成了正式工！讓我高興得多少夜都沒把眼合上！我想：‘不到二年的時間，我從一個鄉巴佬，一下子變成了國家正式工！’說實話，這樣的好事以前我連想也不敢想！’我真打心眼裡感謝這家公司的老總，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對我這個樣？！

　　再後來，老總又多次叫我到他家去吃飯，對我就像對他自家人一樣！吃飯時，每次還都有個漂亮的姑娘陪伴我身旁！給我拿饃、送菜、又端湯，這姑娘還時不時地對我笑眯眯地問短長！----

　　初見，我心中有些發慌！心想：‘這姑娘不就是老總的千金美玉嗎？她怎麼會對我這個樣？ ----，’開始弄得我臉發紅，心發慌！好像無處躲藏！可後來我就想：‘你也太沒出息了，一個大男人咋能怕一個大姑娘？她問啥，你就隨便答嘛！’可我又覺得：‘對這姑娘說啥都行，就是不能說出我的家鄉住在啥地方！這是因為我的家鄉太貧窮了，那樣會叫人家看不起！以後人家就不會跟我再來往！’

　　當時我想：‘俺倆要是這樣交往時間一長，或許----將來---這姑娘，會不會----有可能----嫁給我？哈哈哈-----，可我又想：‘哎！你現在也別高興得太早了，這會兒你可千萬不能胡思亂想！。’

　　我在公司財務科管了半年賬，老總又把我調到人事科去當科長，還把他的寶貝女兒美玉也調到人事科給我去幫忙；在那段日子裡，我和美玉這個漂亮的姑娘一塊上下班，一起拉家常，她還經常叫我到她家裡去吃飯，時間一長，我心中就好像萌發出一種青春的激情在心中蕩漾！我心想：‘難道----老總他-----是不是真想-----把他的寶貝女兒嫁給我？-----’我又想：‘不！不可能！‘你這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又一次地打消了自己的猜想！

　　可後來我又覺得，‘我的猜想沒有錯！如果不是這樣，老總他，又為何會對我這個樣？很有可能！肯定是！我又一次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再後來，還真沒出我的猜像！沒多久，就有人給我保媒來了，說：“三虎，老總的那個寶貝女兒美玉，你看咋樣？你，你臭小子能不能看上？”

　　“啊？----”我一聽那人對我這樣講，喜得我心中真像吃了一塊糖！我馬上就問：“是不是老總他，他真想，把他的千金美玉嫁給我呀？”

　　“傻瓜！老總要不是想把他的寶貝女兒嫁給你，他咋能會對你那個樣？啊？哈哈哈----”

　　“嗷！我終於明白了，原來真的是這樣！哈哈哈----！”我聽那人對我這麼一講，我心裡就想：‘果然不出我的猜想！’我知道后，就把我高興得暈頭轉向！不知道那時候是上午，還是後晌！哈哈哈----！當時就把我笑得前弓後仰！

　　那人一見我高興成那樣，也‘哈哈哈’大笑着對我講：“ 你小子明白就好，我說你臭小子還真有福氣啊！你，你小子還不快快給我去買喜糖？哈哈哈----！”

　　“好嘞！哈哈哈----！”我高興地答應着，大聲笑着，就像飛的一樣！急忙跑到了大街上，趕快給那人買來了好煙，好酒，還有一大包喜糖。

　　那天，我就把這一特大喜訊，馬上就讓人捎信給我在家的老娘，當捎信的人一回來就對我講：“你娘一聽說你這個情況，就把她老人家高興哭啦！見你娘那眼淚一個勁的往下淌！你娘還說：‘讓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待人家那個姑娘！’還說：‘三虎俺這傻小子，他還真是傻有傻福哇！還真要當上了新郎！’”

　　當時我想：‘俺娘她那哪是哭啊！那一定是因為太激動流眼淚了吧，’我知道，娘這次流的眼淚，肯定是樂極生悲興奮的眼淚！我覺得，這是我娘第五次流眼淚！雖然這次我沒看見，可還是讓我感到終生難忘！

　　六

　　就這樣，又沒過多久，我就和老總的寶貝閨女美玉就結了婚，拜了堂；我結婚時，娘因為路遠沒來到現場，可她得知后，還是歡喜若狂！她馬上就給我準備了兩床新棉被，還給美玉買了幾身好衣裳，提前讓人送到了我的洞房。

　　我和老總的女兒美玉成婚後，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甜甜蜜蜜！可每當這個時候，我還總是忘不下遠在那窮山僻壤，還在受苦受罪的弟弟妹妹，和我那受了一輩子罪的老娘！這時，我就想跟妻子美玉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把他們也都接過來一起生活？那樣，就能讓受一輩子苦，作一輩子難的娘在這裡享幾年福！這樣，娘這麼多年也算沒把自己白養！弟弟妹妹在家也沒事幹，要是能到這地方，也能給他們找點啥活干，不是很理想？

　　可當我把我的想法對妻子美玉剛剛一講，美玉卻帶理不理的答道：“你給我說這些幹什麼？你是不是想，把你娘跟老家裡的人都接到這裡來享福？三虎，你也不想想，這裡能是他們來這享福的地方？啊？你真是痴心妄想！----”

　　聽妻子這麼一說，我也不敢再往下講！因為那時，我還是在人家一畝三分地里，站在人家的屋檐下！一沒錢，二沒權！妻子不想叫他們來，我還能有啥話可講？

　　就這樣，又過了兩年，國家開始改革開放了，國家有了新政策，企業可以轉變經營模式，允許私人承包！這時老總馬上就把他公司的所有工程都由他一人承包起來了！公司的資產也都全部轉到了他的名下！就這樣，老總搖身一變，就成了房地產開發商！他成了公司的董事長！而我呢？也馬上被任命為公司的總經理！這也是順理成章。

　　在以後的幾年裡，公司在我的協助下，公司的效益直線上升！公司的資產由原來的一千多萬元，一下上升到五千萬元以上！可正當公司發展得紅紅火火的時候，董事長卻突然在一次車禍中不幸身亡！這樣，我一下子就把董事長位子接了過來，這也是冠冕堂皇！從此我就成了這個公司的董事長！這真是讓我一步蹬上了天堂！

　　從此以後，我就坐上了公司的第一把交椅！公司在我的指揮下，又開發了好多個新樓盤，建起了很多新樓房，效益一升再升，資產由五千萬一下升到億元以上，接着我就給公司建起了新辦公大樓，還建起了新職工宿舍樓，幼兒園，職工食堂！還給幾個主要領導人建起了多套小別墅！我和妻子美玉就馬上搬進了新建的別墅里，我還換了新‘寶馬’車一輛！從此我就過上了更幸福的生活，真像到了天堂一樣！

　　這時，我在幸福中，還是始終沒有忘，在家受苦受累的弟弟妹妹和我的老娘，這時我就想：‘現在是該接他們的時候了，因為今天的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如今的我已經是公司的董事長！我大權在握，錢，權都在我手上！美玉她可能不敢再不同意接俺娘；’於是，我那天就去跟妻子美玉商量。可當我對她說了我的意思后，沒想到，美玉她竟然還是那句話：“你還是想把他們都接到這地方？我告訴你，絕對不行！那事你也別再想！沒商量！”

　　我一聽，馬上就想發火！可我又想了想，最好還是先跟她好好商量商量：“怎麼？你還是不讓接？那，那，要不，就接俺娘？”

　　“那也不行！你娘又不是俺娘！”

　　“那你就不能把俺娘當成你娘？”

　　“荒唐！你娘就是你娘，怎麼當成俺娘？你娘是俺婆婆，婆媳不擱你就沒聽人家講？”

　　“美玉，婆婆難道就不能當成娘 ？”

　　“婆婆就是婆婆，怎麼當成娘？我沒那麼高尚！”

　　“我說美玉你咋這樣？你咋就沒一點孝心，沒一點親情啊！如果俺娘是你娘，我不讓接，你會怎麼想？”

　　“那就是因為你娘不是俺娘，所以，我才不讓接！三虎，你就別再跟我瞎嚷嚷，反正我就是不同意接！沒商量！”

　　我說：“美玉，你這人咋這樣？咋這麼自私啊！把老人接過來，幫你做做飯，刷刷碗，擦擦桌子掃掃地，還能給你洗洗衣裳，伺候伺候你，你不輕鬆嗎？有啥不好？這總比雇個保姆強？”

　　我本來不想對美玉發脾氣，我一忍再忍！我還是想再好聲好氣地跟她商量，可誰知道，她聽了又火冒三丈！氣憤地吼道：“我才不讓那個糟老婆子來伺候我呢！更不想叫她給我洗衣裳！”她說著又拍桌子，又砸板凳！

　　“啥糟老婆子？不許你侮辱俺娘！”我一聽真的火啦！

　　“那你接，你就去接吧，只要把你娘他們都接過來，那咱這就去----”

　　“去幹什麼？”我怒火滿腔！

　　“去離婚！”美玉寸步不讓！

　　“啥？去離婚？呵呵！真的？”我一聽美玉這麼講，就覺得很好笑！心想：‘美玉你真荒唐！’

　　“當然是去離婚！誰還能跟你說謊？”美玉站起來，又把桌子拍得‘啪啪’響！

　　“好哇，離婚就去離婚！走吧，離了婚我也要去接俺娘！我也告訴你，今天你，你當不了這個家！你不讓接，休想！”當時我真火了，氣得我像瘋了一樣！‘咣當’一聲，把桌子一下掀得腿朝上！

　　“好哇！三虎，你，你，看來今天你，你真的是硬了翅膀！今兒我也告訴你，這公司，這企業，可不是你的！你知道嗎？要是咱離了婚，你就別想再當那個董事長！你也別忘了，你當初可是個窮光蛋！鄉巴佬！你從前可不像今天這個樣！啊？三虎，你，你可想好了，咱要是真跟我離了婚，你可別後悔！你這個沒良心的，今天你就說吧，你是要我，還是要你娘？-----”

　　“我當然要俺娘！”我也寸步不讓！

　　“好哇，那，那你就，就去接你那個娘去吧！跟你娘過去吧！咱這就去離婚！可，可你就是接過來你娘，也休想住我這個地方！啥東西都沒你的，還滾回你原先那個窮地方！啊？-----”美玉這時就像個潑老母雞一樣，大哭着坐在地上，雙手把地拍得‘啪啪’響！

　　“不是我的，我不要！那我也得去接俺娘！你不讓住這地方，我就是住在大街上！也得去接俺娘！我不當那個董事長，我就是再去干我的泥水匠！又能咋樣？走吧，離婚去吧！快走吧？走！”我說著，就過去拽美玉的衣裳。

　　美玉見我真火了，見我真要跟她去離婚！她心裡一下子就覺得比那冰棍還涼！實際上，她是想用離婚來嚇唬嚇唬我，可不但沒有沒嚇住我，反而弄成這個樣！她只好停止了哭！擦一把眼淚，從地上爬起來看着我，她說話也有點瓤！瓤得像軟麵條一樣，有氣無力地問我說：“三虎，你，你難道真地同意跟----跟我去離婚？你，你是不是再，再好好想想？”

　　“是！我真同意跟你去離婚！我也不再想！誰還能跟你說謊？走吧？咱這就走！”我對美玉吼着，一腳又把個痰盂踢得底朝上！

　　“你，你真同意跟我去----離-----婚？你是不是回你老家，----跟你老娘，再好好商量商量？”

　　“我也不跟俺娘再商量！快走吧”這時我真憤怒到了極點！心中只覺得怒火滿腔！我見她不願走，我就催她：“走哇？你別一會硬，又一會又瓤！我可跟你不一樣！”

　　“走，走，我，我就走！我，我還能孬給你？等，等我，去換件衣裳！”美玉見我沒商量，只好磕磕絆絆地說著，慢慢騰騰地走進裡間去換衣裳；時間停了好長好長，她才從裡間走出來，無奈地跟着我算出了家門，‘咣當’一聲，把外門關上！鎖上。

　　就這樣，我就和美玉一前一後走了半天才算到了民政所。

　　到了民政所，民政所的人想跟我們調解，跟俺倆商量，見美玉不吭不哈地坐在板凳上，低着頭，也不答腔！可我卻怒火滿腔！我對人家調解人員說：“只要她不讓我回老家去接我娘，這個婚，我，離定了！沒商量！”

　　我再說，美玉坐在那還是一聲不吭，就像沒聽見一樣！我又對美玉吼道：“你到底同意不同意接俺娘？要是還不同意，你就趕快在離婚協議書上把你的名簽上！乾脆點！你在家說話那麼犟！為啥到了這裡又這麼瓤？啊？說呀？你不說是吧？給，那你就快把你的名簽上！----”

　　我把離婚協議書馬上遞到她手上，這時美玉見我沒商量！又見她有些無可奈何！簽吧，不願簽！不簽吧，又怕丟面子！最後她還是硬着頭皮說：“簽就簽！”說罷，就心不情願地在離婚協議書上把她的名簽上！這時就見她那臉上卻像哭爹的一樣！

　　人家見給我們調解不成，又見俺倆都在離婚協議書上把名簽上！也只好給我們辦理了離婚手續！而後又經過法院判決：‘公司的資產和家產各自一半，別墅一人一處， ------’算是分道揚鑣了，五年的婚姻算是到此收場。

　　七

　　第二天，我就開車回到老家，把我和美玉離婚的事對我娘一講，我娘一聽，半天沒搭腔！最後娘對我說：“三虎啊，你，你跟美玉結婚這些年了，咋能會弄成這樣？你跟美玉離了婚，你以後，怎麼辦呀！你還能不能再當董事長？難道你，你還想再去干你的泥水匠？啊？哎呀，三虎呀，你可能就，就沒有享福的命吧！這，這真叫娘-----嘿！”娘說話吞吞吐吐，兩眼裡的淚水又往下淌！

　　我聽娘說話有些哽咽，又見娘流眼淚了，我想娘這次流的眼淚可能是為兒子擔心憂傷的眼淚吧！於是我馬上就去安慰娘：“娘，你別為兒擔心！我就是跟美玉離了婚，我一樣還能當董事長！我會把分到的一半的財產，再重振旗鼓，我定會把我的事業幹得更好，更強！娘，你就放心吧，娘！”-----

　　娘聽我這麼一講，才算不吭聲了；可見她好像還是有些為我的以後擔心、憂傷！

　　事實果然不出我預料，我和妻子美玉離婚後，立馬就把分到的一半的資產，又繼續發展起來了，不到一年的時光，事業又紅火起來。我隨後就把在家的老娘，接到我跟美玉原來住的那個別墅旁另一套別墅里，又把弟弟妹妹也接了過來，安排在公司里給我幫忙；這時我想，我的心愿終於實現了！我心中的疙瘩也徹底解開了！我心裡甜得又像吃了塊蜜糖一樣！娘也解除了心中憂傷！高高興興地去給我做飯，洗刷，拖地，洗衣裳。

　　這時又有很多人前來給我來說媒，問我啥條件，我說：“只要知書達理懂事非，孝順俺娘就行；我不在乎對我怎麼樣！------”結果就在當年，我又與第二任妻子結了婚，這個妻子名叫楊梅香，也是個漂亮姑娘，人不錯，很懂事，對弟弟妹妹也很關心，並且還十分孝敬俺娘，跟娘很合得來，對我也很關心，體貼，愛慕；我覺得，梅香她對我怎樣倒無所謂，只要能對我娘好，孝順俺娘，就算達到了我的願望！只要能讓受了一輩子罪的老娘享幾年福，度個幸福的晚年，就算娘沒把兒白養！

　　我和第二任妻子梅香婚後幾年裡，和娘還有弟弟妹妹都同住在一個別墅里，生活過的和和睦睦，甜甜蜜蜜，我感覺，我從來也沒有過這樣幸福、溫馨、快樂的生活！這樣的日子過得比任何時候都強！

　　我和第二任妻子梅香婚後的第二年，又生下了個可愛的男孩叫張強，這又給我們的家裡增添了不少喜悅和歡暢！張強孩子長得虎頭虎腦，母親有時看着孩子就對我說：“三虎，你看這孩子長得多跟你小時候多一樣？”還対梅香說：“梅香，你只管照看、餵養孩子；我管家裡做飯、刷鍋洗碗、洗衣裳！啥活都交給我干，我再累心裡也覺得舒暢！咯咯咯-----”

　　我每逢聽娘咯咯咯地這一說一笑，又見賢惠的妻子梅香抱着那胖乎乎孩子，婆媳又相處得跟親娘倆一樣，-----我一見，心裡就甜得真好像吃了一塊蜜糖！我覺得，這樣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幸福天堂！

　　記得，就在慶祝我兒子滿月的宴會上，當著親戚朋友的面，我娘又一次流眼淚了，我也記不清娘這是第幾次流淚了，可我只知道，娘這次流的眼淚肯定是歡喜的眼淚！是幸福的眼淚！娘這眼淚，也好象把在場所有的人感動得都流淚了！那歡樂、熱鬧、幸福的場面真讓天地動容！讓人難忘！娘的眼淚，又好象把我這些年心中的痛苦一下全都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