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刺

手機:M版  分類:故事新編  編輯:小景

  雷同作案

  刑警隊副隊長張恆最近十分傷神。已經連續發生了三起命案,每個人都是被一根利骨殺死。骨頭是牛腿骨,根部削尖,直刺胸口一擊斃命。

  張恆看着死在床上的導演,心裡像壓了塊石頭。屋子裡所有的燈都打開了,他仰起頭,突然發現導演的房間有攝像頭,而且不止一個。再到別的房間,屋頂也有。張恆心裡一喜,原來導演有監控設備。果然,在書房裡,張恆找到電腦。打開,各個房間一目了然。張恆將錄像倒回到晚上九點鐘,導演洗完澡進了卧室,半小時后,女孩來了,似乎是個年輕演員。兩人翻雲覆雨之後,女孩離開了。她走後沒一刻鐘,導演酣然入睡。深夜11點10分,一個黑影從窗子進來,手裡拿着一根牛骨。他小心地走到導演跟前,一把撩起毛毯狠狠地朝下刺去。張恆把鏡頭定格,放大,黑影穿着黑色夜行衣,眼睛也被紗布罩着。

  兇手是順着排水管爬上來的,但幾乎沒留下任何痕迹。沒有腳印,沒有指紋,沒有遺留物。張恆十分失望。

  回到警局,局長將張恆叫了去,詢問案情最新進展。張恆搖搖頭,局長說十年前S市曾發生過類似的命案,負責抓獲兇手的警察叫杜雷。現在恐怕退休了,張恆不如和他聯繫一下,看是否能獲取有價值的線索。

  回到辦公室,張恆通過公安網查到S市公安局的電話,馬上和杜雷聯繫。他果真已經退休,因為老伴去世,女兒在國外,杜雷常住釣魚協會,釣魚協會設在商苑山莊。放下電話,張恆心頭一喜。這山莊距張恆所在城市不足百里,開車只要一個小時。

  進到釣魚協會辦公室,張恆看到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聽張恆說明來意,老人笑了,說自己就是杜雷。看到張恆拿出厚厚一沓死者照片,杜雷臉上的笑漸漸消失。他緊緊皺起了眉頭,問死者死亡的地點是不是酒店、樹林、家?張恆詫異,說的確如此。杜雷一張張捻着照片,說太像了,幾乎跟10年前一模一樣的作案手法。可是,那兇手分明被執行了死刑。

  “如果真的是重複十年前,那麼一定還會有第四個死者。這應該是個女人,死在十字路口。”杜雷肯定地說。張恆聽了,緊張起來,問該怎麼防範,杜雷搖搖頭,說首先得弄清前三個死者的關係,和十年前的案子對照。

  十年前,用牛腿骨殺人的是個畫家。第一個死者是男性,死在酒店。當時他正在酒店等待前來約會的女孩。女孩是畫家的學生,是他心儀的女孩,他心目中不容別人碰觸的女神;第二個死者就是女孩,畫家約女孩到樹林里,為她畫像,然後殺死了她,因為他認為她已經不再純潔,她褻污了自己;第三個死者在家裡,是他的妻子,妻子和他貌合神離,曾提出離婚,畫家堅決不同意;第四個死者是妻子的同事,他和畫家妻子關係曖昧。

  “畫家是不是自戀狂?”張恆問。杜雷搖頭,說畫家當時事業受挫,方方面面的因素促使了他殺人。一個人在眾叛親離時是很脆弱的,這種脆弱會讓人絕望,絕望之下做出什麼事都不足為奇。

  張恆聚精會神地聽着,正要再詢問,電話響了起來。第四個死者出現了,在一個十字路口。

  第四個死者

  杜雷跟張恆一起去了現場。

  第四個死者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她呈大字躺在地上。張恆撩起蓋住死者的白被單,突然吃了一驚,竟是與導演做愛的女孩!怎麼會是她?他馬上問搭檔,是否查實了女孩的身份,搭檔點頭,說女孩23歲,是北漂,老家在長春,為了導演籌拍的一部電視劇而不惜出賣色相。不過,女孩好像已經死去至少六個小時了。

  杜雷看看錶,仰臉看天,突然喃喃地說十年前的今天,也是在這個時間。傍晚六點鐘,他看到了十字路口的死者。張恆一愣,猛地想起杜雷好像就在第四個死者死亡不久抓到了兇手。

  “很巧,畫家殺死與妻子關係曖昧的男人後,呆愣愣地站在屍體邊,竟沒有跑。當時我恰好回家經過十字路口。於是抓到了兇手。”杜雷說。

  張恆聽罷,馬上派人到附近搜索一下,看有無可疑人等。半小時過去,眾人一無所獲。這雖是個十字路口,卻極荒僻,到處都畫著拆遷的字樣。路都封了,自然少有人走。

  處理完現場,張恆將杜雷帶到局裡的招待所,他隨便叫了兩個小菜,兩人邊喝邊聊。

  張恆將四個死者的身份分別列了圖表,一一指給杜雷看。第一個死者是個商場售貨員,23歲的女孩;第二個死者是醫生,男性,32歲;第三個死者是導演,離異,45歲;第四個就是和導演關係曖昧的女孩。現在,除了第三個和第四個有關聯外,另外兩人的關係無法確定。

  “如果真的是模仿十年前的案情,那麼這四個人之間一定有某種內在聯繫。”杜雷說著,沉吟半晌,問:“第一個死者是否有男朋友?”張恆搖搖頭。杜雷又問第二個死者是否有妻子,張恆點頭,說他的妻子是中學教師,叫李敏娜。

  “明天就去找找李敏娜,再詳細問問。”杜雷說著,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

  第二天,張恆和杜雷直接找到李敏娜所在的學校。

  李敏娜沒上班,兩人又找到了她的家。看到杜雷和張恆,李敏娜一愣,接着,她轉過身,掉下淚來。半晌,張恆問她收拾丈夫遺物時是否發現了什麼,李敏娜獃獃地看着牆,說在丈夫的抽屜里發現了一張照片。說著,她將照片遞給張恆。看到照片,張恆吃驚地張大嘴巴,是第一個死者的照片。

  “我丈夫曾為她動過手術,是腹腔手術。那是三年前了,後來女孩來過我家特意感謝我丈夫。我不相信他們會有什麼關係,可是這照片……”李敏娜欲言又止。照片的背面寫着一行小字:懷戀那個夜晚,我們終於成為一個整體。

  回到住處,杜雷問張恆有什麼看法?張恆說現在看來,四個人中間,是兩個人和兩個人有關係,而兇手卻是和四個人有關係。

  “你查一下李敏娜。她的眼神,讓我想起了一個人。”杜雷說。“什麼人?”張恆問。“十年前的兇手,朱達生。”

  真實的身份

  李敏娜的戶籍資料被調了出來,原來她竟是S市人,三年前才來到這個城市。直系親屬一欄,全部空着。之前她叫朱敏娜,結婚後改姓“李”。獃獃地盯着她的照片,杜雷說真的是太像了,她很像她的父親,那個兇手。“你是說她是朱達生的女兒?”張恆驚訝地問。

  杜雷點點頭,說當他見到李敏娜第一眼就覺得眼熟,而她在看到自己后一直眼神躲閃。現在案子可以理清了,李敏娜懷疑丈夫與第一個死者有染,於是假以丈夫的名字誘女孩進酒店殺了她;丈夫起疑,尋找時機殺了丈夫;至於導演,也許她對導演懷有好感?張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打電話回警局,馬上調集警力,抓捕李敏娜。

  令張恆和杜雷都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們來到李敏娜的住處,看到的卻是她的屍體。她平靜地躺在床上,已經服毒自殺。桌子上留着遺書,她承認是她殺死了四個人,也承認是要複製父親十年前的案子。導演曾經是她讀書時藝術系的老師,她一直都暗戀他,當得知丈夫出軌,她找到導演,想以此報復丈夫。想不到,導演拒絕了她,他寧願和更年輕的女孩上床。她萬念俱灰,於是選擇了這條不歸路。

  案子順利偵破,張恆長舒一口氣。

  兩年後,張恆已經當上了刑警隊長。這天,他出差去S市,去抓捕一名逃犯。順利完成任務,張恆想起了杜雷。打釣魚協會的電話,無人接聽。再打到S市公安局打聽杜雷,說他已經被返聘,又回到了局裡協助刑警工作。為了給老爺子一個驚喜,張恆馬上開車到公安局。

  打聽到杜雷的辦公室,推開門,張恆看到一個老人正坐在辦公桌前裝訂文件。張恆說自己找杜雷。老人站起身,摘下眼鏡說他就是。張恆呆住了。S市公安局,還有幾個杜雷?他張口結舌地問他是否就是破獲連環凶殺案的杜雷,老人點點頭。

  汗水順着張恆的臉頰流下來,眼前的杜雷,壓根不是協助他破案的杜雷!S市公安局長來了,他身後跟着刑警隊長,要為張恆把酒餞行。張恆搖搖頭,臉變得越來越蒼白,他喃喃地說想單獨和杜雷老爺子聊聊。

  杜雷詫異地看着張恆,問他為什麼會特意來看他?張恆沉默半晌,講起了兩年前發生的案件,並把自己從釣魚協會將他接來,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那人的身材和你相仿,也是花白頭髮,對案子了如指掌。”張恆嘆了口氣說。

  杜雷沉思片刻,說兩年前他剛剛退休,的確曾在釣魚協會待了一陣子,但後來就對旅行產生了興趣,花費了大半年時間到全國各地走了走。也許到釣魚協會所在的山莊,能查到那個人是誰。

  驅車來到商苑山莊,張恆向人打聽起兩年前曾在此釣魚協會留守的老人。山莊經理很快查出來,他叫朱得盛。杜雷一言不發,轉身就走。張恆追出去,見杜雷的臉色極為難看。進到車裡,杜雷手指哆嗦着掏出一根煙,打火機按了幾次打不着火,他突然狠狠地將打火機從車窗扔了出去。

  看到杜雷情緒激動,張恆忙替他點了煙,問他是不是認識朱得盛,杜雷轉過頭,說當然認得。他來之前就猜測是他,想不到果真是他。朱得盛是釣魚協會他的釣友,並且,他還是朱達生的親弟弟!是他收養了李敏娜。“這是個心思縝密的人,我跟他打過幾次交道,知道他很疼愛李敏娜,唯恐她受到任何傷害。後來,李敏娜結婚去了另一個城市,他十分傷心。”杜雷說,“我們還一起喝過一次酒。他說這輩子的心愿就是李敏娜高高興興地活着,不要像她的父親。如果像他的父親那麼痛苦,不如死掉,不管以什麼樣的方式。當時,我以為他說的是醉話。”

  張恆霍地站起身,他突然明白,是朱得盛殺死了所有的人!李敏娜,不過是為了掩蓋養父犯的罪才自殺。就在他和朱得盛一起去她的家時,她知道了這一切:是養父殺了他們。所以,在他們走後,她服毒自盡。

  “朱得盛為什麼要這麼做?”張恆憤怒地問道。杜雷嘆了口氣,說依他的推斷,他和他的哥哥一樣,是個偏執狂。他要重複十年前,殺死所有傷害敏娜的人,不管是直接的還是間接的。至於最後嫁禍給李敏娜,一是有恨的成分——恨她離開了他,而且改了姓;二是以此來逼迫李敏娜自殺。在他看來,李敏娜痛苦地活着不如死掉。李敏娜天性懦弱善良,他很清楚即使她知道了這一切也不會揭穿他。

  抬起頭,張恆問朱得盛現在在哪兒,他要親手抓獲他,要親手把這個瘋子關進監獄!杜雷搖搖頭,說張恆這輩子都抓不到他了。大概在前年的三月份,朱得盛已經得癌症死了。依照張恆所說,大概就在李敏娜死後兩個月。

  “也許這也就是他殺人的根源。他要死了,而養女卻還要痛苦地活着。他要結束所有的痛苦,於是一個接一個地殺人,最後讓李敏娜萬念俱灰。”杜雷低下頭說,“你一定不知道,朱得盛是個屠夫,專門屠殺牛羊的屠夫。只有骨子裡軟弱的人才會選擇這種代表強悍的兇器。他狡猾,兇殘,卻軟弱。”

  張恆緊咬着嘴唇,狠狠地朝着桌子擂了一拳,鮮血順着他的指縫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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