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蝶

　　夜歸來，藉著窗外的月光，疏影屋內，微微透明的是雙眼所看到的黑白交匯處，那幾多斑駁的粘在玻璃上的霜花。

　　我不曾記得，我會在一段記憶中消失，可事實上我卻常常遺忘那些人或事的細緻模樣，很多時候，大腦處於一片空白，不去照鏡子的時候，閉上眼，忽然發現我似乎連自己長什麼樣子都忘記了，這才發現，只有每天的頭疼才是真實的，而其他所謂回憶，或只能等到將來某一天才能體會到其中的快樂，若真如此，則似乎不必在強求什麼了。

　　他說讓我去讀讀佛經，可惜，佛法無邊，回頭卻不是我的岸，如果真的斷了七情，斬六欲，四大皆空了，那我還是我嗎？也可能是我的悟性不夠，也沒有人要我出家從戒的，如此，就讓這一葉扁舟往彼岸而去吧，就算那裡是地獄，也已經無所謂了，天堂是什麼？聽說那裡美妙絕倫，沒有煩惱，遍地鮮花，可是在哪裡的人卻是一模一樣的，沒有一點自我的思維，自私而卑微，只會在乎自己，這樣的話，那就讓我在死後下地獄吧，至少那裡會有許多熟悉的人，和熟悉的畫面，在人世間呆久了，忽然離開這些熟悉的事物，心是會不舍的，再說了，我個人比較厭惡天堂，上帝給了我一個多變而灰色的思想，可為什麼卻要給我一顆矛盾的心，上不去，也下不來，不黑不白，卻成了灰色的。人生一世，本就有太多的歧途，但無論怎麼走，都將到達終點，到達那個人人恐懼的終點，這已經是無可選擇的了。可一旦選擇了，就必須走下去，要不就及早回頭，一旦走的太遠，想再回頭，卻早已無路可避了，人人都求長生，可長生是什麼？誰能知道？永生不死就是美好嗎？我不知道，對與錯，誰又能說的明白，切不論其他了，只要選擇了，就要有勇氣去承擔結果，物如是，人亦如是，就如同一棵小樹，你若不努力的汲取營養，則所面臨的必將是死亡，而人，也是這樣，不過卻比樹木要複雜的太多，太多。

　　我想說寂寞了，就當放下一切，誰又說放下了，往事將成為一場夢幻空花，這一刻，拿起時，或已註定了下一刻的放下，即以明了結局的苦澀，就莫要再去認真所謂的經過與結果，心已通曉，再悲傷，也只是一場繁華的煙火。

　　他說讓我去學瑜伽，可是我這身骨頭，恐怕是會夭折的，這或許就是我知道的結果，因此，我便懶得去做了。

　　將一頁紙的正反都寫滿文字，密密麻麻的就像我錯亂的生活，雙魚座，一條魚死，一條魚在魚缸中品味着蒼白的月色，囚困着的靈魂再怎麼自由的遊盪，也只是一種厚重的空虛與濃濃的苦澀。

　　山水之間已白的快沒有了黑色，那一架淚弦的豎琴，在風中兀自彈唱着，詩人已死，誰將為你譜寫一曲葬歌，等待着隔世紅塵中的一次邂逅，一次擦肩而過，而每一個跳躍的音符都將在歲月的深處保持着歷久的鮮活，這一刻的時光中，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我們都只是大漠的夕陽下聽着簫聲離去的過客。

　　一場分離的雪月，惜別著梅林中那一枝枝燃燒的烈火，風從何處來，人向那方去？這一刻，我唯一所悲傷的，就是如果有一天我們全都死去，還有幾個人會記得我，而我則願化成一場風，讓那許多我無法割捨的人，再有風的季節中，能想起我，然後，就讓我在無風的歲月里，永遠保持着曾經蒼白而堅硬的沉默，並在每次一路過時，能傾聽到淚水破碎與塵埃中時，疼痛的嘶喝。

　　老城外，我看不到一隻雁的影子，霜鏡中，昏睡的眸卻看到了誰鬢上的雪，我的精神已極度恍惚，我的聽覺也隨着路過的年輪而日漸不再敏銳，那些舊消息，卻已是故人無覓，而所剩的記憶，卻又如炊煙一般，極輕，極輕的飄散在了蒼穹中，雀鳥已歸巢，又是誰人，猶自不倦的追尋着昔日的一首歌，在落雪的夜晚，悄然在季節的蒼白中，帶來那一抹永恆的綠色，讓其驚喜着目光的閃爍。

　　焚琴再煮鶴，琴已碎，梧桐古木想來也不會忌火，可鶴熟了，那遍地的鶴羽，卻又在證明着，莊周夢裡的蝶，似在現實中振翅，讓一些人的愛情，未成熟，卻先青澀。

　　一隻青鳥的鳴聲滴落誰人的衣襟，又在竹園的雪地上滾落，一首詩歌誕生，一種顏色銘刻，那些愛情的花朵雖已殘破，可終究在色彩的世界里斑斕過，不必去強求什麼對錯，也不必在認真或執着，心若無塵，放下，當在微笑時平靜的回憶那些五味陳雜的困惑。

　　你的語言灼傷了指尖嬌嫩的花朵，河流又奪走了未有結果的飄落，虛擬一場風波，一任年華消失，彼此，若無其事的走向各自的角落。

　　不要再去聲張什麼？只需記得雁去時，秋水相約着落花去追尋柳笛的夭折，那麼多花事已凋零，沸騰的三月也成了豐盈的意象中一場接一場的桃花胭脂色，盛開成斷續的夢境，焚燒成一簇因想念而不熄的火。

　　月光，會在某刻被淚水淋熄，而那一首擊掌相合的歌，卻紛若桃花，傳唱的正紅火。你且去聽，那一川桃花的嘆息，有聲音正自花瓣上飄落。錯了半截的故事，這個春天過去，下一個春天依舊會到來，而愛情也並非只有一場，去年的桃花開盡了一年的相約，而渡口的漁舟，卻守望了無數個歲月，無需悲哀，更不必難過，沉醉花期，終會再一次盛開如火。

　　而剩下這一支歌謠，唱着蓮花開，唱着桃花落，又將照亮誰人的憂傷與沉默，清風已從眉間過，季節退場，薔薇的淚水，化成花園之外的露珠，而我卻在一朵落於我心中的花朵上，嗅到了，秋天的氣息和春天的顏色，可你又如何？是否依舊要用宋詞般的婉約，在水一般的歌聲中，依舊沉默，依然隨着舊事，飛成那漫天如蘆花般哀傷的雪......

　　可你要知道，夢蝶的是你，化蝶的是我，而莊周卻已被歲月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