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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死亡

手機:M版  分類:思想鉤沉  編輯:pp958

  我知道死亡是絕對的,但這樣絕對的事實用絕結的方法告訴自己的孩子顯然是不對的。可是有哪一個孩子在天真爛漫的時候會說我知道死是怎麼一回事嗎?他們不知道,認為那不過是睡著了而已。

  女兒五歲時,在我給她洗澡時被問到:“媽媽,你會老嗎?”我老實地回答,當然會。現在不得不承認當時我的不假思索的答案對女兒的傷害有多大。她委屈地含着兩眼淚水,為什麼,媽媽,你變老了我怎麼辦?我不想要那樣一個像奶奶一樣的媽媽。

  我想人的衰老是一個過程,對於衰老,女兒都這樣,有必要和她談談生與死的問題。當時她已經開始換牙了,豁着幾個洞的牙齒讓她說話也有點走風漏氣。我說就像證明你在生長一樣,媽媽也在一天天變老,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當然有一天媽媽也必定會離開你去一個永久的地方。我沒想到女兒竟然知道那就是死亡。但我的“死亡”沒有像衰老那樣給她的打擊大。她只是“噢”了一聲。我於是加重語氣說,媽媽總有一天會離你而去。女兒還是平淡地回應我說:我知道,媽媽閉着眼誰叫都不應,我哭着叫你,你才會看我一眼,然後就睡著了。

  顯然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那不就是睡覺嗎?她不怕我死,但怕我老。蓋因是她見過一個老人的樣子,不僅不好看,還言語羅索,尤其做不了多少事,更要命的是步履蹣跚,喜歡擺老姿態,不順着孩子的意思來,所以不討孩子喜歡。但死亡對一個孩子來說真的是天方夜譚,是根本不存在東西,於是她反應不激烈。

  但世界上什麼事都可以不是絕對的,唯有死才是唯一絕對的事物。在有生之年,我們可能迎來很多生命,同時也送去了不少長者。我的三大爺在我還在他家玩的時候,三媽的一聲嚎啕大哭告訴了我:三大爺走了。我當時並不感到害怕,只是覺得應該把這個消息告訴我的父親。於是跑回家跟我父親說,三大爺死了。我想我是跑得太急了,話也出口太快,總之父親當時家裡有客人,他只是“噢”了地聲就和客人繼續談話。

  而我的奶奶死時,我卻不在她的身邊,總之好像知道是她死了。我非常害怕,怕她夜裡把我拉了去做鬼,雖然據父母說奶奶喜歡的是妹妹,但我總疑心她會帶我走。在她還沒有出殯的時候,做了一個至今還沒忘記的夢,她追我至房梁、至耳房、至草房、至羊圈,我的逃脫驚險而曲折,富於藝術色彩。雖然逃脫了,總算沒被奶奶拉走,卻至今讓我感覺心尺肉跳,做夢的原因卻至今不明。

  我對於死亡卻是在感覺的。有時細細品味一番,也並不是怕自己死亡,而是對於親人離去的恐懼反而讓我感覺更甚。怕親人的不打招呼的離去,這種感覺隨着年齡的增長竟是更強烈一些。無數次想過媽媽的離去會讓我受不了。於是想起一位年屆七十的老人在剛剛失去老母時,他竟不避羞澀地當著我流下思念忘母的淚水,同時說了一句:我想我媽!

  我也身同感受,年齡愈大反而愈是離不開自己的雙親。於是聽到父母身體不舒服的事,就如驚弓之鳥一般做個惡夢。我在預演雙親離我而去,大概是怕到時受不了失去雙親的打擊吧。總是自私地想,如果可以讓我一生都有父母愛護,或者在雙親的有生之年讓我先走了吧。我這樣想就是因為太想父母能陪着我走過這一生了,而且真的是受不了他們離我而去的苦。最怕到時連眼淚也哭不出來,讓我肝腸寸斷。

  人會不會是越大才會越能感到死亡的威脅?或者怕得都不是自己的離世,而是親人的離開?或者是兩者兼有呢?

  幸而上天佑我,雙親都還健在,身體尚好,在我最脆弱不堪的時候父母還是我最強有力的支柱,他們還是我最堅強的後盾,天佑我的雙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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