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鄉

　　故鄉，我是真的早想回去看看了。

　　小學畢業，我離開此地，上了中學，便再沒回去過。現在，上公交車，伴着時有時無的言語，隨着車輛躁動的喧囂，我獨自一人，踏上了歸途。或許，正是如此不寧的氛圍，方能使心頭的顫動，稍稍平靜。此刻，說不出是激動，或是別的。我真不懂自己，區區幾小時的路程，何至於竟躊躇了四年之久，腦海雜亂無章，思緒奔涌心間，太想回去，又似乎不想。希望那兒依然如故，覓得童年；又盼望着那兒遍布新顏，笑迎今朝。可不論怎樣，曾經故鄉的感覺，可能很難再有了。

　　秋日，一早很涼，微風穿梭於樓群間，卻在各樣的嘈雜中，毫無聲息。

　　幻想着，我童年的光景，會在那兒定格么？我還是兒時的我么？

　　一年一年，故鄉的記憶模糊，抑或是我想讓它變模糊。但往昔的痕迹，早已印在心上，縱使我如何看向前，也總覺受着錙銖舊事的牽絆。印象愈朦朧，愈加渴求，也愈使我想要回首，填補記憶的空白了。唉，何必違心展望，毫無反顧。我想，也該回去了。

　　走下車，眼前高房大廈已很寥寥。環顧四方，老的居民樓，幾所新店鋪。路上踱着，看看地，覺得比我想的要平整得多了，不過並不是新鋪的，還有裂痕，確是老路。看來我的思緒，不幸給這條路，強塑得崎嶇了。漸而遠離車流，買賣聲也近乎無蹤。冥冥中，輕輕的風聲，宛若和着心跳，打起了節拍。

　　到了這代唯一的學校——我的小學。曾經的土地操場，已布滿綠草。日光毫無保留地充斥進每一隅，雖正值放假，未見一人，我卻有如瞥見了又一屆的新生，還有畢業生……

　　周邊極寂靜，落葉不由得擠進視線，太多太多，夾雜着葉的影子，散亂而布。昂起頭，才覺出四下儘是樹，風飄來，領起枯葉，恣意盡展，盤旋飛舞。排排楊樹，臨風矗立，綠葉齊聲大作，均勻細緻，明晰入耳。傾聽，是葉聲？風聲？還是心聲？四處音韻渾然，悅耳盈天，猶如原始的天籟，馳騁心間，毫無急促，懶散。我也好似化作旋律間的音符，那樣熟悉，那樣自如……是啊，我是生在長在這裡的啊！

　　沿路到故居，一排排小車棚，照舊沒有變。我驟然想起，那時的我們，一幫孩子，在此狂奔，瘋跑……可再定睛，許多小小的孩子，還有曾經的我，已是不見。單是自己，高高地立住，如同品到了紛擾時代里難得的閑靜，雖帶有點滴凄清之感，可委實切合著心，確是故鄉的感覺。我釋懷了。

　　路上，遇到的人不多，學生也幾乎都是小孩兒，他們上中學時，也將離去罷？他們也想着回來看看么？唉，難有從不離鄉的人啊！

　　我畢竟要離開童年的自己，故處也究竟不會一成不變，不過心中的故鄉是永久的。在那兒，不論何時，你定然無妨傾心以對，漫步相融，只因你的心長在哪裡啊！

　　聽，風沒有止，依舊撐起無盡的空寂，環繞日光，輕盈蕩漾。

　　還鄉，落葉歸根，無需多想，那是本心的渴求，永恆的真諦。

　　久別故處的異鄉人，還鄉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