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墳

　　心墳

　　寫下這最斷腸，最黯然，最傷魂的文字，留滿臉滿腹的孤苦仇恨的眼淚，然後將那些來過的、有緣無份的人悄悄埋葬。寫給一次死裡逃生的生命歷程，寫給一場繁華落盡，寫給訣別的紅塵。

　　－－題記

　　“有的人/活着/他已經死了

　　有的人/死了/他還活着。”

　　我現在無法阻止自己不帶任何感情、去千百回默念回想這句詩。我想，詩人當時寫下這幾個字的時候，定是懷着比我更高尚、更深沉的情感。但我用這句話作為心墳的墓志銘決不是無關痛癢的呻吟和華眾取寵的造作，它關乎着兩個已化為膿血的生命和一段糾結無奈的情事！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知什麼時候起，我已經形同祥林嫂般獃滯的重複敘述這句可憐的呢喃！因為每每走投無路之際，順着宿命的指示，一次一次的按照賭博的形式去試探，去冒險，總能找到生還的機會。

　　“接下來該是我難過的時候了。”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流淚了。沒有哭，只是流淚。那種歷經滄桑后的虛弱和無能為力的心酸，毫無防備地匯聚在裝滿了歡聲笑語的夜晚，凝結在我靜悄、黑暗的病榻一角。當我決定在這樣的時刻為你，為你，為你們建三座心墳的時候，我知道，你們只是曇花一現的過客，轉瞬即逝的美麗而已。當我伸開雙手，看到的是沒有血色滋潤的手背和紋絡清晰的手掌；而我的心，在幾縷風霜的包裹里，有幾滴難以言說的凄苦在順着道道深刻的刮痕蔓延，在一片泥濘的雨天裸地里，一個人，不去追究是非過錯，不去埋怨人心不古，只是想仔細咀嚼每一滴冰雨抽打的痛楚，每一道風過留在傷口的余寒。

　　靈魂的聲音漂洋過海而來，它對着面前這個狼狽獃滯的軀體不帶任何感情地說“你太放縱了。”我不知道那是你了解真相后的憎恨還是你無關痛癢的指責，只這一句，夠我幾千次幾萬次的回味和咀嚼，用我三個月來所有的辛苦和掙扎。我原本以為，你會關懷的問我痛不痛、累不累、苦不苦；我以為，你會聽我說說那些隱隱曲曲的過程和細節；我以為，你會陪我一起祭奠那些來過，但有緣無分的人；我以為，你可以在我體驗完這次風雨之後給我一個擁抱，幫我照看那些埋在墳離里的未亡人。結果，你衝過來，給了我猝不及防的一個巴掌。一個自己的靈魂都不肯饒恕的人，是真的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但是，深夜，當一個浸泡過淚水的擁抱帶着“你好傻”的心疼出現在我的聊天界面時，我就像一個孩子，流着淚說你是一個后媽。我知道解釋什麼都不重要了，在這裡，我只是想寫一片祭文，以文字的形式向那些我無緣相守的人道歉。

　　人生或許真的就是一半一半的過程吧。

　　一半墮落。在墮落的邊緣，淺嘗生命不該體驗的酣暢和淋漓。

　　一半純潔。在純潔的信念里，守住不能逾越的底線。

　　本來，與你，可以是一段純潔的友誼，可是，僅僅一個轉身，你就跌進了情慾的誘惑中，犯下了無法原諒和難以挽回的錯誤；本來，與你，可以相守紅塵、天長地久，可是，人在我身邊，心裡卻還在與另外一個人牽扯不清，甚至對我遮遮掩掩，含糊不清；本來，與你們，可以從此血肉相連、生死相接，可是，僅僅半個小時，你們就化為膿血，悄無聲息的去了另一個世界。你，你，你們，都走了，窗外樓下，依然歡聲笑語，依然繁華一片，可我呢，只能靜默着敲擊出這滄桑感傷的文字，寫下無可奈何和無能為力，寫下辛酸曲折與痛苦煎熬，寫下繁華謝幕後的凄涼與蕭索。

　　景，如果說你犯下這無可挽回的錯誤的根源是我，是我的拒絕與無視讓你做出了錯誤的抉擇，那麼，我又該用什麼樣的口氣和語詞去評價你的行為呢？到底有沒有資格去指責你、去生你的氣呢？真愛是什麼，是不讓愛的人承擔不該承擔的，是以最健康的笑顏和最完美的軀體去面對、並給愛的人歡樂和甜蜜。可你遇見我太遲了，我怎麼可能厚顏無恥到讓你去負責、去擔負起別人留下的包袱和垃圾呢？我有我的驕傲和原則，即使我已經不堪到用這兩個詞的時候都覺得不配。你為什麼偏要說我的那些倔強和執着的決定，害了一群人？這是你留給我的判詞，你用自己的縱慾和錯誤進一步肯定了我的罪行的真實。我沒有資格說你錯了，但也無法無視發生過的這一切。人是要為自己的衝動和幼稚負責的，你也不例外。沒有人可以逃脫過良心的譴責和斥難，無視的偽裝和有意的逃避只會讓事情演變的無法收拾。你說你真心愛的人只是我一個，可那又怎麼樣呢 我已如此的殘敗和不堪，即使在我面前盛開一個明媚嬌艷的盛季，我還仍只是包裹於角落、不堪入目的垃圾。太多的繁華、太多的明媚，包括你信誓旦旦的要給我的愛和呵護，都只是奢侈、浪費而已。我必須離開，我和你之間沒有情愛也沒有仇恨，只是淡淡的萍水相逢，相視而笑，你我從此天涯陌路。

　　濤，本來，我們是可以平平淡淡、簡簡單單的生活在曾經一起設想好的未來里。你開店，我上班；你掙錢，我養家；周末了陪孩子去公園散步遊玩，放假了就回四川看望你的父母或者去旅遊。我知道，我是不曾認認真真的愛過你，我只是厭倦了愛情、厭倦了欺騙和背叛，最後在倉惶落魄之際在你那裡找到了最恬靜的休憩。你從不過問我感情上的點點滴滴，也不曾對我說過戀人間那些甜蜜親昵的話語，甚至連大眾面前牽手而過的機會也不給我， 可是我還是許諾過你一生一世和天長地久。我曾經感覺到你是愛我的，你會按我的要求做出各種各樣的飯菜，你也會在我生病的時候遞水喂葯，你會任憑我懶惰、胡鬧、撒嬌、甚至像孩子一樣哭着跟酣睡正濃的你索要吃的；曾經，你做飯，我打下手；你洗衣，我晾衣；我們日積月累，一步一步的共同裝扮了那個溫馨淡雅的小房間，可是我們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我失去理智的情況下毆打了那個突然出現在我們之間的女孩，但是那是毫無意義的。我不知道你心裡是愛我還是愛她多一點，或者說你們目前還沒有確立明確的戀愛關係，但是你的心已開始搖擺了。我從不會接受一個男人三心二意的愛，如果是這樣，我寧願一個人平平靜靜的守候下去。兩個女人，為一個男人的愛爭來奪去，是不明智的行為。命里有時終須有，別人能從你手中搶奪去的東西未必是你的。況且愛情，是要一心一意，真情實意才可以長相廝守，永偕白頭。濤，既然你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抉擇，那就讓我做一個理智的退讓，靜候宿命的下一步指示。只要是真心愛一個人，是可以將他埋在心裡的，無所謂得到，也無所謂失去，經過經年累月的歲月浸潤，這個人遲早會在我的生命中找到歸宿。老天往往是調皮的，你勞心費力想要得到的東西、它偏偏不給，非得讓你受盡了曲折和磨難不可。我們無路可走了，是嗎，那就停下來，等一等。

　　等來的結果不一定使我歡喜，但是卻是上天的指示。

　　孩子，謝謝你們讓我做了三個月的母親。你們，結伴而來，你們均勻的呼吸和完美的發育狀態讓我體驗到了只有母親能體驗到的溫潤和喜悅。可是，你們根本不了解你們衝撞而來的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的，是那麼勢利和現實，是那麼的苛刻和殘酷。我是多麼的失敗，給不了你們一個負責任有能力的父親，給不了你們和諧溫暖的家，滿足不了你們成長和生活的需求，甚至給不了你們健康的軀體；我又是多麼的狠毒，我不止一次的想把你們殺死、弄走，可是毒藥沒能奪走你們剛萌芽的生命，憤怒和仇恨也沒有將你們從肚子里逼殺出來。最後 ，我還是用一把鋼硬的手術刀、藉助醫生精湛的醫術，將你們化為一灘膿血。你們那麼固執，那麼堅持的想要來到這個世界，我還是直接送你們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孩子，媽媽希望你們不要恨我，好嗎？天國的路，你們結伴而行，彼此照應，不會孤單的。來世有緣，我會以千倍萬倍的細心和熱愛去彌補對你們的虧欠，我會在你們來臨之前做好周全的準備和細心的布置，我會拿人間最美的裝飾品和最好的日用品去精心照料你們，我會為你們找好健全、溫暖的家庭，包括一個疼你們愛你們能給你們體面生活的父親。你們來的太突然了，我只能給你們三個月的生命經歷，我會好好保留好你們留下的圖片和樣子，我會告訴你們以後的弟弟妹妹，你們來過。孩子，媽媽疊一千隻紙鶴，為你們祈福好不好：天堂的路，一路平坦，一路安康。知道嗎，媽媽哭了，媽媽很想很想你們能來到這個世界和我做伴。媽媽的這一生，過的一點兒也不好

　　生活的家庭裡面爭吵不斷、支離破碎；遇到的愛情不是背叛就是欺騙，沒有一個人能實現答應過媽媽的那些天長地久，你們的父親也是。媽媽身上有很多病痛，還未開放的年紀就吃了那麼多的葯，受了那麼多的白眼和離棄。媽媽真的累了，我知道，如果你們來了，肯定會延續我生命的意義，給我一場歡天喜地，真的，媽媽很想很想有你們的陪伴。儘管，我知道，我不配用媽媽這個神聖美好的名詞來面對你們。但是，媽媽畢竟是媽媽，我們還是結了三個月的塵緣。如果你們真的恨我，不能原諒我，就請你們託夢到媽媽這裡來，我會用你們滿意的方式和行為為你們贖罪。孩子，對不起，允許我說一句，媽媽很想很想把你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我真的真的很想很想好好疼愛你們。我可以對你們說，孩子，媽媽愛你們嗎？孩子，孩子。

　　所有的秘密都會有公之於眾的那一天。我沒有想到，這一切的一切竟然如同一場興緻勃勃的聚會。一切的一切都暴露無疑，我所有的隱痛，所有的秘密，就如同接受手術台前醫生的檢查一樣，一覽無餘，甚至還要被反覆審視和觀察。如此突然，如此準時，如此讓我應接不暇。姐妹們，我已經知道了你們要去醫院做什麼檢查。或許，你們會恨我，會誠惶誠恐。你們如此坦誠相待、視我如姐妹，我卻對你們隱瞞的如此深沉，如此防不勝防。我知道你們未把我從宿舍清理出去已經是對我莫大的仁慈了，我不做過多的奢求，也不想請求你們的原諒。我答應你們，我會儘快從這裡搬出去，去過我應該過得生活，我不該奢求姐妹間其樂融融的磕絆生活。

　　從今天起，所有的磨難和苦楚，我都將無怨無悔的忍受和承擔，當是我為兩個已故的孩子賠罪；做一個會思考不會說話的啞巴，不談風月，不訴孤苦，只靜靜的守候着內心的簡單和寧靜，過最苦澀最單調但也最安穩最樸素日子。不再結塵緣，不再惹塵埃，嘗遍世間最苦澀的味道，行過紅塵最荒涼的道路。在此，寫下這最斷腸，最黯然，最傷魂的文字，留滿臉滿腹的孤苦仇恨的眼淚，然後將那些來過的、有緣無份的人悄悄埋葬。寫給一次死裡逃生的生命歷程，寫給一場繁華落盡，寫給訣別的紅塵。

　　心墳就此築成：

　　吾乃紅塵薄命客，未亡住進陰濕墳。

　　不爭不搶謙慎行，坎坷曲折帶罪身。

　　不求顯赫不聞達，落得病苦窮孤殘。

　　不祈福壽不禱康，惟願平靜簡單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