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猛與魯甸解放

　　與李長猛老前輩在一起朝夕相處的近一年時間裡，聽他給我講過許許多多關於早期革命的故事，但在談及魯甸解放時，他似乎不願過多回憶這一章節，只是概略性地講了一些他自己的親身經歷。我知道，早在新中國成立后不久的1950年3月，李長猛就奉命率領中國人民解放軍滇黔桂邊區縱隊六支隊新編32團進駐魯甸桃源鎮，並由他本人秘密進入魯甸縣城，與當時的國民政府最後一任縣長田福武進行了徹底“攤牌”，迫使縣裡的自衛武裝和政警放棄抵抗，接受和平解放條約。至於這場會談有無懸念，是怎麼談的，長猛老人從未透露過細節。如今老人已經仙逝，只能靠我今後在對他的一些回憶材料的整理中去積累和完善了。

　　1949年8月，李長猛在結束改名換姓隱蔽到宜良縣邑市馬街的5個月煉獄般艱難生存后，被調往滇東北地委任委員兼群工部長，分管牛欄江以北的工作。此時，昭通的工作局面尚未完全打開，地委要求暫派滇桂黔邊縱的1個團渡過牛欄江，去滇東特支範圍內發動群眾，組建部隊，形成游擊區，伺機解放昭通。就在這時，策反盤踞巧家一帶地方武裝頭目龍純曾的條件已基本成熟。龍純曾是國民政府雲南省主席龍雲的第三個兒子，人們通常諱稱“龍三公子”或直稱“龍三”，曾是國軍“給個團長都不幹”的顯赫人物，因一再惹事觸怒當局，被軍界視為眼中釘，勢必先除之而後快。在國軍上將陳誠授意下，雲南省警備總司令霍揆彰制定了龐大的刺殺計劃，黑名單上共有50人之多，決定首批暗殺的10人中就包括了龍純曾、朱家璧、李公朴、聞一多，只因龍純曾和朱家壁當時碰巧不在昆明，二人僥倖地逃過了一劫，而民主鬥士李公朴和聞一多卻慘遭特務殺害，釀成了震驚全國的“李聞事件”。龍三公子並非因為同反動政權決裂而幾番險遭殺身之禍，他從小弔兒郎當，雖是龍雲後輩中最不爭氣的人物，但畢竟仰仗着的父親這棵“參天大樹”，在烏蒙山區的彝族同胞中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離開滇軍后，他糾集了一夥地方勢力，打出“西南人民革命軍尹武縱隊”旗號，自任司令。在此之前，逃亡香港的龍雲一直由中共地下黨員張增智策動起義，因而組織決定讓李長猛冒名張增智，前去巧家與龍純曾談判。

　　考慮到便於跟彝族同胞進行思想上的溝通，李長猛要求帶着妻子隴若蘭一塊去巧家。雖說李長猛是回族，但他的妻子隴若蘭卻是彝族著名將軍隴耀的女兒，曾經成功地策反過龍盧集團中舉足輕重的60軍21師在長春的起義，因而在彝族群眾中頗有聲望。通過內線接應，龍三真的派人來接李長猛一行，他們從會澤者海借道迤車迅，輾轉到達這支地方武裝在巧家尹武的根據地。此時的龍純曾儘管內憂外患，已然倍感前途渺茫，但桀驁不馴的個性使得他仍舊專橫跋扈、趾高氣揚，他攻下大寨，故意把談判地選在這裡，並以懸挂異己首級來示威。李長猛氣宇軒昂地提出三個條件，一是派出兩個團配合解放大軍到沾益前線阻擊國軍，二是派兵攻打貴州威寧，三是與解放軍互不衝突，讓出道路解放昭通。經過再三考慮，龍純曾同意只接受第三個條件，意圖繼續擴大勢力雄霸一方。李長猛走後，龍三親率兩個團順金沙江而下去炎山攻打盧漢的家族武裝，得槍數百條，而他留在巧家的兩個團卻迫於形勢開往會澤宣布起義。

　　李長猛結束談判從巧家返回者海后，根據時局發展需要，滇東北地委受命組建了中國人民解放軍滇黔桂邊區縱隊第六支隊新編32團，李長猛兼任黨委書記。有了這樣一支新生的游擊力量，一舉解放昭通有了前提保障。為進一步創造解放昭通的先決條件，李長猛秘密過江潛回魯甸，來到群眾基礎較為紮實的桃源鎮，聽取滇東特支書記孫智能的情況彙報。1949年7月，地下黨員馬應純已受滇東特支指派來到桃源鎮，做鎮長李長昆、副鎮長邵洪雲的分化瓦解工作，通過多次召開保長和鄉紳會議，宣講黨的政策和主張，深明大義的回漢兩族人早已民熱情高漲，紛紛表示堅決擁護共產黨。在此期間，地下黨還從各種渠道集中了32支長短槍組建“農翻會”，鬥爭形勢一派良好。

　　11月下旬，李長猛親率32團1個營進駐桃源鎮，大張旗鼓地成立了“桃源鎮解放委員會”。巧家縣委派出的1個營和會澤方面派來的1個連也先後到達桃源，兵力布署到魯甸縣城外圍，依託文屏山形成了東南西三方包圍的態勢。為了實現魯甸縣城的和平解放，李長猛利用統戰關係順利進入縣城，會見縣長田福武，宣講和平解放政策，要求縣裡的自衛武裝和政警們放下武器，歡迎解放大軍進城。田福武是個永善人，此人陰險狡詐卻又膽小怕事，自知大軍壓境抵抗已是徒勞，只得大開城門，魯甸縣城未放一槍一炮就得到了全面控制。魯甸和平解放后，32團收繳了140多條槍，還有卡賓槍和輕機槍，加上桃源鎮“農翻會”、零星起義部隊和民間收集的槍支，一下子多出了200多條槍，隊伍的戰鬥力迅速得到了加強。就在此時，滇東特支專門從昭通組織了100多名中學生來到魯甸，協助政權的過度工作。李長猛將這些學生組建成宣傳工作隊，交由團政治部主任朱君毅負責，廣泛宣傳發動，做群眾的思想工作，提高群眾的思想覺悟。在受苦民眾的強烈要求下，六支隊從嚴懲治了兩名稱霸一方的土豪劣紳，更是受到了群眾的擁戴。

　　1950年3月，中國人民解放軍十五軍43師129團1個營正式進駐魯甸，4月1日，昭通專員公署接管代表李劍秋派周璽前往魯甸接管縣政府，同時廢除國民黨黨部。此後，相繼成立了中共魯甸縣委和縣人民政府，開始征糧、剿匪和建政工作，新中國的魯甸縣地方政權從此誕生。隨着解放大軍“爭取龍純曾，中立安純三，堅決打擊中央軍童登文團”政策的不斷深入，在繼龍雲之後執掌雲南軍政大權的盧漢將軍通電起義的情況下，安純三、龍純曾等一大批據守昭通的國民黨殘餘敵頑只得相繼宣布起義。雖然後來又隨即發生了安純三和龍純曾、龍奎垣等人的叛亂事件，但都在解放大軍的追剿中灰飛煙滅了，這是后話。

　　關於這段本該讓歷史記住的不平往事，在長猛前輩的表述中是那樣的平淡和波瀾不驚。我知道，在他充滿冒險與離奇的革命生涯中，這樣的經歷只能算是滄海一粟。我今天來寫這段已經過去數十年的舊事，憑的只是與長猛老人生前交談中偶爾記下的一些段落，難免會有些東扯西拉，甚至有違事實的本來面目。我把自己知道的這些往事寫下來，無非是想警省世人好好珍惜來之不易的現實，並且以此為動力，去開創更加美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