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遷

　　南遷

　　二○○六年七月二十九日，我、妻子和年幼的女兒一家三口離別故鄉，向在吉安的新家出發。吉安算是江西南部的一個小城。

　　三歲多的女兒那時並不懂得悲傷和鄉愁，她也沒有背井懷鄉的意識。在火車上，跟我們在一起，她很是安靜；或許她有些急切地想看一看我們的遠方新家呢。小孩子，只要在跟父母在一起，什麼也不會讓他們感到憂愁的。與小寶貝相比，我自己的確有些不願意那麼快就要離開自己的母省。我已年界三十六歲，一直生活在山東，從來沒有出過省的。我的母親、兄弟姐妹也是一直生活在山東老家——我的老家離山東省的省會濟南有兩百多里地。我雖然已經有多年不跟她們在一起，但畢竟是在同一個省里，並不覺遙遠。我感覺得出妻子也是有些戀戀不捨。一旦離開，我們將與親戚朋友遠隔幾千里。 然而，我們不得不在新學期開學之前就早早出發來到新家。因為是新家，要買很多東西，例如掃帚、刷子、燈和其它的小物品。家裡還沒有能睡三個人的床，還沒有飯桌。最重要的是，女兒要適應一下新地方。新家的水土和氣候與濟南有很大的不同。許多人都說要適應一個新地方小孩子是要花一些時間的。 為孩子的健康着想，水土和氣候是必須要考慮的。 出發的決定是難以做出的，特別是當你要去很遠的地方的時候。一旦做了決定，就必須馬上行動。人生就是一次旅行，這中間你要經常做決定，做選擇！

　　妻子有些戀戀不捨，也有些為她的前景擔憂。我與一所大學的人事處簽了約，研究生畢業後去那所大學工作。那之後，妻子就老是念叨她能不能在那年學校里找一份工作。人事處的黎老師已經答應給我妻子找一份工作，但是在沒有落實之前，她一直是難以安心的。她常說只要有一份工作掙多少都無所謂，哪怕掙五六百元也行。她最大的希望是我在研究生畢業后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我上了三年研究生，而我的家庭和親戚都為此付出了很多，甚至於說有些過多。當年齡上了三十多歲的研究生找工作極其困難的時候，我們倆決定要優先考慮我工作的事情。她沒有高的學歷，容不得我們考慮她的前程。實際上，即使黎老師食言，我們也不會太介意。如果不是好消息，我們就開一個小店，也不會一次一次地去求那些有關領導；我們也考慮到校外給她找一份工作。很久以來，我都是一個少言的傢伙，有些怕麻煩。我簽約之後，當妻子有些擔憂的時候，我就假裝不去想這件事兒，總想着事到臨頭會有出路的。 雖然不善交際，但是我還是已經有過幾次在轉折關頭絕處逢生的經歷。有了黎老師的幫助，我又一次成了幸運的傢伙——我妻子在學校內獲得了一份尚體面的工作。

　　雖然有些擔憂，我們也懷着期望，你稱之為幸福或喜悅也無妨。因為完成了研究生學業，我很快就能第一次領到薪水了！三十多歲又去上研究生，靠課餘做一些活兒是沒有多少收入的，為此我的家人不得不過精打細算的日子。然而，我們還感覺不到完全的喜悅——我們不知道會遭遇些什麼困難；還有，吉安是一個小城，我們對前方的路不是那麼有把握。

　　錢總是不經花。直到我完成學業的時候，錢都是我家的大問題。在2006年6月29日這一天，我拿到了研究生畢業證和學位證。 我畢業的時候，連銀行裡帶家裡只剩下四千多一點兒了。為了不再借債，我們不得不仔細再仔細不能亂花錢。 那時，也不知道新單位什麼時候能給我發工資，我和妻子感到很有壓力。如果不是要等住房公積金，我們可能不會等到7月29日就出發了。那時，我有六七千塊錢的公積金。如果能取出來，我們倆會大鬆一口氣的。事實上，岳母已經好幾次催我們動身了。她一直擔心天氣和火車。她總是想起南方的雨天，大雨沖毀鐵路的消息讓她坐卧不安。那段日子，火車也異常繁忙，車票極其難買。那一筆錢讓我們擔憂了好多天。根據相關規定，不買房不退休，是不能從那個城市的公積金管理中心指定的銀行里把這筆錢取出來的。 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如果你要去別的城市居住並把戶口遷走，是可以提走這筆錢的。 七月初，我去學校報到，12日又返回濟南。是帶着吉安市開具的戶口准遷證回來的。我情願辦這件事，主要是想得到那筆現金。十多天後，我們得到了錢。這筆錢顯得非常重要，有了這筆錢，我們不再需要向親戚借了。收到錢后，我帶着妻子和女兒回了老家。因為一旦離開家鄉，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山東的，所以我是必須要帶着妻兒回家的。

　　火車是晚上6:49駛離濟南。車外面近35攝氏度；而在車廂內有空調，我們不得不穿上長褲和厚衫衣。在妻子的兩個朋友（一個跟她同年的女孩和她的男友）的幫助下，我們七難八難地上了車找到了座位。車廂內擠得很，許多人沒有座位得站着。還好，我們買到了三張票，兩張大人的，一張小孩的（ 那時候，不足一米一的小孩要買半價的票）。沒有買到座位票的坐車人要想歇一歇，有時只能坐在車廂內的地板上。

　　車廂內也很嘈雜，我們聽不到音樂。或許，在硬座車廂里根本就沒有音樂吧。在卧鋪車廂里，乘客能聽到音樂的。我已經兩次坐這趟車了，所以知道這個。卧鋪車廂里會報新聞，會放音樂。我有些喜歡柔和的音樂。2006年3月，我第一次獨身一人來吉安，聽到那種音樂時是一種特別的感覺。三月份的北方，車外是看不到綠色的，冰封大地，田野里好象沒有生命似的。第二天早晨，伴隨着車內輕柔的音樂，我醒了。讓我心動的是鐵軌兩側滿眼的綠色。的的確確，南方比我們的北方有更多的綠色啊！

　　從外面看去，今天的火車如風馳電掣。然而，當你或坐或躺在火車裡面時，你並不會明顯地感覺到車在動。當然，火車突突突地往前的有力的衝動你還是感覺得到的。火車不再像以前那樣發出很響的有節奏的哐當哐當的巨響，但是當你有幸買到卧鋪票再能聽得到令人愉悅的音樂的時候你真的不免感到是一種享受。 然而，在硬座車廂里，除了太多的噪音，你是聽不到音樂的。或許那裡面根本就沒有音樂。而且，如果是半路下車，你自己可要記得你的站——因為是坐票乘客，沒有列車員會提醒你要下車了。這就是區別。在卧鋪車廂，即使是處於深睡狀態，列車員也會把你叫醒，你就不用擔心會錯過目的地。幸運地是，我們要到達終點站才下車，即使是坐着也不用擔心錯過了站。

　　在擁擠嘈雜的車廂里，我們看到一個年輕的媽媽帶着一個五六歲小男孩。媽媽和孩子都暈車，兩個人都吐了。 真讓人感覺難受！我坐在過道邊上的一個座位上，妻子和女兒坐過道的另一邊。女兒是個小孩子，自己坐不了整個座兒。起初，一個女乘客甚至要坐一些我女兒的座兒。 大約九點鐘，因為很困，女兒睡著了，頭枕在媽媽懷裡，腿放在她自己的座上。的的確確很晚的時候，我和妻子都很困了，但是我們只能打一會兒盹兒。 我妻子是第一次坐火車，我們也是第一次帶着女兒坐火車出行。 很多人都提醒我們——要看好孩子，不要睡着！ 我們倆一直都是半睡着。許多人喜歡空調，而我們不太喜歡。在有空調的車廂里我們都感覺很冷，都不得不穿長褲，也穿有袖子的襯衫。女兒很瘦小，身體比較弱，經常感冒，我們還給她蓋上了一些衣服和一個小毯子。

　　第二天，天剛亮我們就醒來了。在硬卧車廂里，沒有人真能睡得着。大約10點鐘，車到了其終點站，江西省的省會南昌。 然而，我們還要轉車。一下車，我沒有遲疑不決，很快地就在臨時售票口買到了到我們的最終目的地的票。這輛車是運行於吉安到南昌之間的普通列車。讓我們很興奮的是，車票很便宜，不到20塊，只有16塊錢。因為沒有空調，車票就便宜吧。沒有空調，在炙熱的夏天，坐車的人是要難受一陣子的。雖然有電扇，車廂里仍是灼熱的感覺。車跑起來時，你都能感覺到風呼呼地吹到你的臉上。只是風已經混合了熱氣，使你感到燙了。

　　經歷了約二十個小時的旅程后，妻子再也受不了。她真得感到噁心了，再也沒力氣管孩子了。她很快找了個地方歇一歇。車很空，她很容易就找到了沒有人的座位，就在上面躺下睡了。 她真的很累了，要休息一下。那時，只有我看那個小精靈了。因為前一晚上她已經好好地睡了，她看起來並不累。近旁的窗子開着，有好幾次她都想掙開我的懷抱以好好地看一看車外的風景，我是不敢鬆開她的，真的怕她一下子竄到車窗外面去。 車不緊不慢地往前開，每到一個小站都要停下來。約過了一個多小時，小孩又睡著了。約一點左右，我們到達了終點站。然而，女兒睡得正香，渾身都是汗。我們必須要叫醒她的時候，她哇哇地哭起來。

　　下了火車，感覺到外面仍是灼熱（很快我們就知道了吉安的七八月份總是非常非常熱的）。我一分鐘也不能遲疑。一出車站，我就打上了車。沒有幾分鐘，的士就把我們送到了在學校裡面的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