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羽翼_2200字

看見嗎？遠方的黑暗。太陽就快從地平線上落下，東邊的天空已經變成了黑色。那片黑色的羽毛，飄飄悠悠在你面前降落。——題記　

　　房間的角落，存放着一片黑色的羽毛。那是爺爺留下來的，在爺爺逝世的前一天，他把這個交給了我。他說，這片羽毛，帶着一個謎，一個令他想了半輩子都不明白的迷。　

　　有好幾次，媽媽打掃房間時差點將它扔了。媽媽認為這個東西不吉利，是死人留下來的。或許真的有邪氣吧，自從見到了它，每個晚上的夢裡，都有一片黑色的羽毛，飄飄悠悠落在我面前。然後，夢就醒了，卻總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黑色，本就是一種悲傷的顏色吧！　

　　風很溫柔的吹起了屋裡的塵埃，老屋很久沒人來過了。一些粉塵被我吸進了鼻子里，害得我連連打噴嚏。原來爺爺就住在這裡，我從沒有見過奶奶，聽老一輩人說，奶奶生下我爸爸就失蹤了，至今都沒有下落。有人說，奶奶是仙女，受不了凡間的俗氣，生下了爸爸便匆忙離開了。　

　　只是，我不信。從爺爺的遺物里，我發現了一張黑白照片，那個英俊瀟洒的人是年輕時的爺爺，旁邊那個笑得溫柔的女子，難道是奶奶？看上去第一眼是那樣的熟悉。　

　　推開窗子，山野間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床前空地上落着一隻烏鴉，被我嚇飛了，同樣留下了一片羽毛，黑色的，卻是那樣凌亂。爺爺告訴我，這片羽毛，是他有在奶奶失蹤后的一天在夢裡的到的。那天夢裡，他站在一片空曠的田野里，夕陽西斜。有一個聲音不停在他耳邊迴響：看見嗎？看見嗎？　

　　爺爺問，你是誰？　

　　那人沒有回答，只是幽幽地嘆氣。　

　　後來，這片黑色的羽毛便從天上落到了爺爺身邊。本來爺爺以為是夢，當第二天早上起床時，書桌上赫然放着一片黑色的羽毛。是那個人給他的嗎？爺爺一直在思考，黑色的羽毛又代表什麼？結果想了半輩子，沒得出個所以然。　

　　為這我曾經試探過爸爸，爺爺還在的時候提醒過我，爸爸可能會知道些什麼，可就不讓我告訴爸爸這件事。我還記得我問爸爸，爸爸，什麼東西的擁有黑色的羽毛？當時爸爸臉色大變，抬手一不小心打碎了魚缸，魚缸里的那條半紅半黑的金魚在布滿玻璃渣的地板上掙扎。　

　　從此，我明白爸爸是知道些什麼的，只是不願說出來罷了。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讓別人觸碰的傷疤，但爺爺的事，我一定要知道原因。　

　　在我深思的過程中，身後傳來了腳步聲。猛地一驚，我回過頭去。顯然那個人也被嚇到，踉蹌地向後退了一步。在我看清楚來人之後，不覺還是被震驚了。　

　　“爸爸！”我驚呼。　

　　爸爸看見是我后，先是舒了口氣，接着又皺起了眉頭。“你不該來這裡。”爸爸對我說。　

　　“我知道，有些事我放不下。”我的口氣聽起來像個大人。　

　　爸爸點頭，緩緩走到我的身邊，指着微斜的太陽，向我講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在爸爸出生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雙黑色的羽翼，接着看見了奶奶抱着他溫柔的笑着。奶奶對他說：“今天我就要走了，以後你要乖乖聽爸爸的話！”不知道為什麼，爺爺看不見奶奶背上的羽翼。爸爸嘆息：“身邊所有人都看不見你奶奶身後的羽翼，所有人都把我的話當笑話。索性這段往事我也就不再向人提起。”　

　　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不明白。我獃獃地看着窗外的風景，又是一隻烏鴉落在了床前。這是一隻奇怪的烏鴉，它的眼睛是如火的紅色，它並不怕人，跳到了窗欞上與我對視。很快，它的目光落在了爸爸身上，很久不肯離開。　

　　爸爸伸出手來，烏鴉安靜的跳上了他的掌心。　

　　黑色羽翼？難道是……我輕輕的說：“奶奶，是你嗎？”　

　　爸爸愣在了那裡，那隻烏鴉安靜的垂下頭，閉上了眼睛。“母親，是你嗎？真的是你嗎？”爸爸欣喜若狂，直直的注視着它。　

　　瞬間，一束光從烏鴉緊閉的眼裡射出來，慢慢幻化成了一個和藹的老婦人形象。奶奶，真的是奶奶！我突然間想通了很多事。只有一個疑問，我不明白：“奶奶，那黑色的羽毛是不是您留下的？”　

　　奶奶看着我，伸出手想觸摸我，卻是徒勞。那雙干老的手帶着希望穿過了我的身體，她嘆息，和爸爸嘆息的樣子一模一樣：“是。”　

　　“那為什麼要留下？”我替爺爺追問。　

　　奶奶看了看夕陽，突然間笑了：“只是要他記住我的名字，我叫巫飛羽……你爺爺曾經幹了一件很蠢的事，在山裡打獵，殺了很多動物……我在為他贖罪。上天給我的懲罰，是讓我在最幸福的時候變成一隻永遠不會死去的烏鴉。在生下你爸爸之後，我發覺自己生出了翅膀，除了你爸爸，沒人看見。然後我就走了，再也沒有回來……只是偶爾在你爺爺的夢裡，看看他而已。”　

　　“你只可以進入擁有你羽毛的的那個人的夢裡嗎？”我問。　

　　奶奶點點頭，隨即眼裡溢滿了淚水：“他還好嗎？”　

　　沒等我回答，爸爸搶先說：“父親他……去世了。”　

　　“什麼？”奶奶癱坐在地上，“他走了，他走了……我留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思？”　

　　隨着天慢慢黑了，奶奶的身體變得透明。在最後一縷陽光消失的時候，烏鴉睜開了眼睛，悲鳴着沖向了無邊的黑幕。　

　　原來一切都是註定，這個就是宿命吧！上天要他們遇見，又讓他們分離，永陽不再相見。還記得爺爺在活着的時候，經常去山林里散步，或者只是為了延續那段未曾真正開始便以離散告終的愛情。任時間再怎麼流逝，也不會改變兩人的決心。　

　　我想，爺爺是知道的，奶奶並沒有離他遠去，只是他找不到。可爺爺未曾想到，奶奶一直在他的夢裡，一直都在……　

　　那雙黑色的羽翼，永遠也沒有離開。　

　　世上沒有比這更珍貴的，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