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

　　為誰而舞，千嬌百媚？為誰而舞，點點離人淚？

　　“心應弦，手應鼓。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飄轉蓬舞。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裙袂飛旋，皎如皓月。在山光與飛雪隱約的玉林深處，你一路飛舞而下，將寥落的天光輕輕擦破了個洞。所有的色彩紛呈了，梨花一樣的雪白，桃花一樣的粉紅，菊花一樣的金黃抖動着，漫天揚揚洒洒。你的眼睛在花叢里亮着，帶着憂鬱的褶痕一線一線將成群的花瓣串起。你的眼裡只有花朵，靜寂飛零，走着凋謝的舞步，旋轉再旋轉。所有的往事都是你凋謝過後枯萎的秋天，握着找不到花開時節的溫度。一瞬息的時間，象驚詫里一次快速睜眼，光芒來不及在瞳仁里成就風花雪月，你低首含額，已將最溫暖的成像推出十步之遠，用一顆拒絕融化的心將過往碎成了晶晶點點。你舞着，懷揣寂寞濃郁的煙火，一步一搖，走來。

　　對你，我唯有注視，卻看不到你的眼睛。我知道，此時你的目光里正有一簇火星被快樂吹燃。永生難忘的一刻，行行復行行地輾轉與靠近。它不時輕彈着你懸了很久的那個夢。夢太長了，做了一個世紀，醒也醒不過來。你聽到了遠方天空與大地傾心的低語。九層重隔又有何懼？你仰臉飛轉，雙袖輕舉，裙裾飄飛，舞步如鹿群奔跑。醒來吧，我深愛的一切。如若可以，請別在我快樂時告訴我黑暗的所在吧！讓我的水袖如河流開展，啟航的船兒一瞬間到達彼岸，讓我的衣裾飛奔如雨，夢想的梨花綴滿枝頭，一切不在！一切讓它不在！風挾裹着你的舞步，流嵐似錦，你急速飛旋，仰臉長長微笑，聽着自己最寂寞的嘆息。

　　燈影暗淡在清澈的光芒里。你獨自舞着，在舞台低吟淺唱的和聲里廖落了天光。一線暗淡驟然而至，光明裡醒目的人，看到了自己懸在黑暗裡的最孤獨的眼睛。憂傷如水漫開，舞步不再輕盈，它們沉默着走街串巷，在千萬張似是而非的面孔里尋尋覓覓。為誰而舞，積了哀愁？為那永生難忘的點點離人淚水？為走不出的十里長堤？霸橋一別，已是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更與何人說？都是記憶呀。目光里積澱深淺愛恨，眉頭輕蹙，皺了一江春水。太遠了，擦肩而過的距離註定今生無法靠近，舉手輕拂，擦不亮窗頭的一縷灰濛！記憶臃腫着你的腰身，你無力彈破這沉甸甸的似有若無，任人間俗衣從肩胛上悄悄滑落。閃爍的光在你體內柔和地沉澱，淀成一枚薄薄的月亮，忽明忽滅地切削着沉默中的你。多少年了。誰的手能夠攏一泊春水，讓你看到春天的醒目？讓你在月光零落的和聲里醒來？從此你的臉上有了冷峻的顏色，將自己攬在臂彎里，任裙袂化成雪水，流成永不消停的記憶之河。

　　寂寞如水滲透，它們飄搖着降臨，似濃霜霧藹裹住你步履中輕顫的一點光明。歌與誰聽？舞與誰憐？誰能解決我們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