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花

　　人說、你薄情。我說、你動情的時候沒有人看的到。

　　人說、你冷漠。我說、你的心早已被紅塵碾壓粉碎。

　　你說、你不信佛。那年、你懷着一顆朝聖的心獨自趕往大昭寺面朝佛祖磕長頭、不為覲見。焚清香、不求安寧。搖經筒、不為榮華。頌經文、不求長生。

　　一紙素文、描摹你喜樂年華。一腔豪情、勾勒你江山如畫。__

　　佛說、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那年、我有幸與你相遇。金碧輝煌的瓊樓玉宇、紅毯十里、酒香四溢、百臣縈繞、侍女千萬、帝王醉卧居高臨下的龍榻、半眯龍珠、一臉歡悅。你身披一襲雲白錦緞霓裳衣、刻有煙羅鳳凰圖的裙帶拖地三尺有餘。耳懸玉墜、一彎如墨的秀髮之中鑲有若隱若現的龍鳳金釵。似喜非喜的含情目、欲蹙未蹙的柳葉眉、不點自紅的櫻桃唇、膚若凝脂齒如雪。一笑一顰如春風化雨卻引得帝王將相魂牽夢縈。一笑傾城、三千佳麗全然失色。

　　那世、你是吐蕃的舞姬、於吐蕃、千人仰慕、萬人擁戴。為了取悅帝王的輕歡、你跋涉千里以身作壓前來求和。於皇宮、你是將來的王妃、一人之上、萬人之下。而我、只是一介書生、一身貧賤。

　　一曲清弦、你像一隻彩蝶在皇宮大殿翩翩起舞、衣袂飄逸香氣瀰漫、眉目之間聚滿了淡淡的哀傷。舞台之上、繁華之中。人只看到你妖媚、而我卻讀懂了你的傷悲。

　　我說、當今聖上、昏庸荒淫、重色思傾、隨他、會誤了你一輩子。你說、不然、吐蕃子民將要血流成河、死屍成遍。一人一國、別無選擇。我說、我可以帶你浪跡天涯、不染塵埃。你不語、黛眉緊蹙、嫣然一笑。我望着你水珠欲墜的眼眸、心像是被撕裂一樣疼。我知、你逃不過亦如我放不下這情惑的枷鎖。

　　那年、兩國交戰、昏君落敗、逃遁他鄉。舍下朝臣百官、王城子民。棄下皇宮六院、妃嬪三千。

　　我帶着你送我的金鳳釵、帶着我在佛前為你求來的平安符、帶着我對你的承諾回到了你的身邊。我說、我帶你走。你說、人留、心已走。

　　你終究還是愛上了那個負心的男人、儘管他不顧你的安危生死。你揚起素手拎起鳳釵深刺於胸口之上、鮮血如潮、洶湧澎湃。為君自刎也不願於我偷生？！

　　那天我回到了書齋、用筆墨紙硯化作利劍狠狠地划向胸口、任憑萬劍穿心、疼到無法站立。我想、我這是愛了、才會感到那麼痛。

　　佛說、世間萬物皆有三世因果、前世起因、今生結果。我想、你前世應欠他數不清的債、即便是我在佛前為你超度千年、你也難逃此劫。

　　你不知、在你走後、我便從沉睡中醒來、沿着來時的輪迴路尋着你的足跡去演繹三世遺失在紅塵中的故事。

　　我終於還是找到了你、在龍蟲混雜的醉青樓、一個氣質非凡的男子環着你的香肩、雙唇對印、一抹嬌喘、幾度寒光乍現。

　　你望着我、美眸疑惑凝重、漠然躍上眉梢、不語亦不言。也許、前世的記憶你早已存放於忘川河中、你早已不記得我的樣子。我說、只因前世未了的情緣、我才祈求佛祖輪迴於世間、不求與你同床共枕、但求與你再續前緣。你說、你心有所屬、今生與我緣分已盡。

　　我把前世你送我的金鳳釵還送於你、拖着一腔斷腸回到佛祖面前。我問佛、既然三世的因緣都已殆盡、為何我仍執念於情。

　　佛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無台。世本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萬象皆有心生、不困於心、不動於情、心無一物、四大皆空。

　　我想、我懂了。當大昭寺的經幡在寒風中被吹的獵獵作響時、我來到佛像面前、長發落地生根、剃度皈依佛門、坐禪羽化、默念經文。

　　我想、也許是前世我對你執念太深、緣分未盡。我還是遇到了你、在尼姑庵的經塔上、你手持掃帚、靜點塵灰。

　　你說、他今生又負了你。我望着你平靜如水的眸子、本以為修禪定性的心境不會再被任何情緒左右、卻不知、在你平靜卻又波瀾的眸子下、我的憂傷無所遁形。我的心被擾亂的難以遏制。

　　一杯鴆酒入腹、你用今生的壽命祈求佛祖、來世讓你化作一朵花、置於草芥深處、不擾塵世、不近塵埃、不動情緣。

　　自哪以後、我便離開了大昭寺、隱姓埋名、世界上再也沒有人知道我的去處。

　　只是、在某一個沉眠之夜、我會被一陣彌留在腦際之中無法抹去的爽朗笑聲驚醒、心開始隱隱作痛。那一天、你我纏綿悱惻、情投意合。你說、你喜歡花靜默安逸、我說、我喜歡樹沉穩不浮。既然、你已成花。我便求佛、來世讓我化作一顆大樹、擋在你嬌弱的身前、為你遮風擋雨、無怨亦無悔、無心也無情。

　　花雖已逝、殘香永存。

　　佛說、南無阿彌陀佛。

　　我說、真愛無須結果。

　　你、如花。

　　文章作者：王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