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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近,那麼遠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小景

  一次,和朋友閑談,朋友問:世上最遠的距離是什麼?

  我一愣,繼而釋然:要我背誦泰戈爾的詩?還是張小嫻在《荷包里的單人床》中的回答?

  她莞爾:有些人很近,近到彼此心靈契合諳熟情誼;有些人很遠,遠到一生都只能遙遙相望。這是一種平行的愛,伸手可及,卻終生不會交集。這就是最遠的距離。

  我屬於很宅的女子,每天重複着兩點一線的生活,日漸疏離的閨蜜一個個孔雀東南飛,我已不能從正常的人際生活中獲得快樂的滋養。可我習慣這種生活,清靜安逸,偶爾的郊外踏青,我的心充滿了自足的豐盈。那時忽然接到他的電話,約我出行,我打點行囊,說走就走,想來這是我一生中最華美的奢侈,也是最燦爛的自由。

  我像個出籠的小鳥,和他飛翔在廣闊的天地間。在長江邊,我擺弄着各種搞笑誇張的表情,迎風而立;在古鎮上,我採摘着芬芳的野花編織在頭上,他悉數將我的一靜一動納入相機。所有古詞斑駁的村莊凝聚成影像,見證着古鎮炊煙里爽朗的笑聲和一日三餐豐富的組成。這些影像定格了那個時代,就如木心先生講《紅樓夢》的詩詞:“如水草,取出水,即不好,放在水中,多好。”這些清晰的影像也如水草,沼遙波中,簡潔不蕪,水氣泱泱。而今,與春天有關的字眼塵封在字典的某個角落,在一本影像的源頭凝滯成詩歌的韻腳。

  分別時,他握着我的手,說:“我們許一個約定吧,你收集一百種鮮花,風乾后做成枕頭,待我們見面時,給我。”

  他留給我的一字一句,我流着淚,一讀再讀。

  我開始不斷的走出去,在鄉村採擷着一些知名和不知名的野花,我的陽台上書桌上,擺滿了芳香的蓓蕾。當一百種花卉快要收集完成時,他的消息如採下的花蕾,戛然枯萎。思念滂沱成雨,在一個有風的早晨,我將一片片枯萎的花瓣隨同過往的花事撒落在空中……

  世上的一切人或事都是被容易遺忘的,沒有什麼可以永垂不朽,沒有什麼是永遠不能失去的。曾經擁有的,我漸漸失去了,曾經的人,漸漸離開了。愛情,原來也會敗給時間,我們離散在歲月的風裡,最後,不見了蹤影。

  那一次相識,已化生千百,聚散依依付諸落花流水;

  那一次辭別,約各自安好,煙火幸福遙祭後會無期。

  多年後,我終於明白,他是在用春天般的溫暖鼓勵我走出城外,讓我的生活時刻擁有春天般的精彩。

  這就是世上最遠的距離。不是天涯,而是“還君明珠雙淚垂”;不是“一種相思,兩處閑愁”,而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有些人,有些事,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任是拚卻一生,終是遙不可及。

  我輕嘆一聲,這恰是我心中又涼又痛的語言。

  人生無常,起伏不定,往事是一道風景,思念在記憶的年華里淺吟低唱,那些曾經執手相看的過往,那些灑落在歲月中的人生初識,即使隔着光陰的距離,卻也會在心底,溫暖一生,懷念一生。

  正如《菜根潭》里說:“濃處味短,淡中趣長”。友情亦如是。

  一個清晨,我穿梭於菜市場,正在為一把青菜輕聲地討價還價,冷不丁的手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下,愕然抬頭,面前站着一位身穿家居服的胖婦,她急切欣喜地盯着我,那種親切讓我沒有理由懷疑她是陌生人。我的大腦快速運轉,我必須儘快地搜索出熟稔的面孔,方對得起這熱切的眼神,可是,我的大腦短暫失憶,我只有微笑着萬般歉意地探詢着答案。

  “還記得畢業時我給你的留言嗎?——眾荷喧嘩,你是離我最近、最靜的一朵。”

  我奪口而出她的名字。

  這是她嗎?這是那個有着窈窕身材、扎着細長辮子的清秀女生嗎?這是在夏日每天採摘兩朵帶露的梔子送給我的同桌嗎?

  小城這麼小,生命銜接處,光陰只是窄窄的台階。慶幸,這個帶着梔子芬芳的女子,沒有與我擦肩。

  大致了解她的近況,她生活得很好,安逸富足。約我這個周末去看她。

  穿過長長的兩條街道,來到她的家。她匆匆從房間走出來招呼我,秀頎早已和她無緣,她的體重正和她的財富一樣與日俱增。我們在客廳聊着,裡面的客人不時地催促她,她不好意思地告訴我:”閑在家裡,朋友天天來打牌,你看今天推都推不掉,還是來了……“

  我便起身告辭,她送我出門,不忘叮囑:“別整天宅在家裡,有空來我這學學打牌。錢不要考慮,要學會輕鬆。”

  我一笑。一個女子,若修得安靜中不失靈動,激揚中不失娟雅,便會給人眉眼清潤、舒心妥貼之感,曾經的她,是那樣的靈動,因為我的安靜,稱我是眾荷中離她最近的一朵,而今的她,早已消失在喧嘩的眾荷中,時光的紋痕在這裡斷裂。她是多麼近,落在我的小城裡,她又是多麼的遠,隔着十多年的念,終無法走近。

  “你,一會看我,一會看雲。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你看雲時很近。”遠遠的,她和顧城一起笑我。如果時光真的老去,請允許我深植一枚柔軟在心間,多年以後,或許蒼涼襲懷,憔悴黯淡,惟願那些遲暮的沿途,仍有我芬芳的心音。

  這麼多年來,看新聞,成了我一直以來一個溫情樸素的習慣。不記得繁瑣的事件,卻仍舊知道這世間同時存在着許多溫馨的苦難。

  馬航空難,MH370的失聯,這幾天充斥了各大新聞媒體,牽動着全世界每一個善良的心。每天,我不斷刷新着頁面,希望儘早得到最好的消息。可是,越南一直在發現,馬航一直在否認,我們只有一直在祈禱。儘管他們說:良好願望已不存在……

  或許這是一種情結,我對美好有太多的嚮往,或許這是一種眷戀,我對無辜的人有太多的情感。我無法安靜下來面對書本,生怕一不小心吟風詠月的文章,有“隔江猶唱後庭花”之嫌,我不得不藉助音樂來療救自己的寫作。

  他們很近,微博上可以看到他們臨機前發出的心聲,照片中可以看到他們幸福的笑臉,一舉手我們就可觸摸到他們真實的容顏……可是電話的嘟嘟聲始終沒有應答,登錄的不再歡笑跳躍,他們是那麼那麼地遠。

  “也許他們穿越到時空隧道去了,還會回來的。”人們互相寬慰着。這個世界,沒有人是傻瓜,只是有時候,我們願意選擇裝傻來感受這一點點叫做美好的東西。

  她如一隻飛蛾消失不見,她不是死於火,而是奔赴了光。那個異次元空間,是個很美很美的地方,夜裡無聲無息的安詳,那裡綠樹紅牆,少女紅顏,老人滄桑,生命之火在那裡旺盛燃燒。

  它告知我們,這世上其實有許多簡單的快樂,比如活着。

  作者:西嶺雅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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