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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幫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小景

  認識這幫男人,全因為認識他們的女人。因為我和他們的女人都是同事,朋友。我和她們彼此之間處地不錯,進而大家都認識了。又因為大家都沒有什麼芥蒂心眼,於是男人之間便相處地愈發像兄弟。

  大飛

  大飛有好些時日沒有來了。他現在在南京一名牌大學讀研。去年剛去上的。在家賦閑了好些時間,重又拿起書本學習,考了研究生,還算是一個不錯的結果。以前他大專畢業,工作一直不太穩定。進過工廠,干過超市,又待業一陣。在經歷了人生的許多的波折之後,終於現在算是穩定了下來。雖然現在還沒有讀下來,但是他談起未來,眼中卻是充滿希望的。他說將來可以來淮陰找工作,把家安在這邊,離我們都近一些。這樣我們就可以有時間見面了,而且留在大城市裡相對小縣城會有更多的機會。我說是啊,真期待那時的生活,沒事大家就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反正也沒有生活的壓力,孩子也都大了,周末大家輪流坐莊,玩玩聚聚,日子多好啊。

  他呵呵應和着。相對於兩年前的狀態要好了許多。兩年前,他為工作的事忙碌着,不時地還要抽出時間來看望老婆孩子。兩頭跑的生活真的是累人,星期天本來是可以休息的時間,卻都耽誤在旅途上了。他的老婆和我在一個單位,我們也是老鄉。我們畢業就都留在外地的一所學校,沒有回家鄉。這麼些年下來,我們都失去回去家鄉上班的最好的時間,而且在一個單位久了,都熟悉了的人事關係,要離開真的又是那麼不適應,就這樣在外鄉渾噩地待着了。我一男的還無所謂,她成家了,有孩子了,各種各樣的麻煩就都顯露了出來了。房子單位只給了一間20平米左右的宿舍,卻是一家老小三人住在一起。他每次來了,就要四人擠在一件屋裡。在家鄉的城裡,大家都買了房,卻不能住,擠在這樣的房子里生活。每次大家談到,都不住地嗟嘆生活的不易。他在家鄉那邊上班,也是不穩定的那種。進過工廠,做過銷售,但是單位業績並不是那樣的好做,加上他先前沒有那樣的工作經歷,幹了一段時間,終因不合適,自己辭職了。超市他也做過一段時日,做着部門的主管。那時我到他們家串門,經常聽他的老婆說大飛超市最近搞促銷,有許多的便宜可得,許多東西打得折扣很低,這時候買東西很上算。有時他還會帶來許多超市的贈品。這也算是在超市工作的好處吧。但是超市的工作總是很單調的,出貨進貨,對賬對物,看業績等等,忙人卻工資薪酬不高。畢竟在小小的縣城,高又能高到何處呢。服務性的行業工資待遇總是不如工廠的計件的技術的待遇好。他老婆看到這樣的一些弊端,終覺得男人長久干這個事不太職業與穩定,經常叨叨他的無用。他受不住她的話語,沒有辦法只能出去到蘇南一些大城市去尋找更多的機會。那個時間他來我們單位的機會變少了,在外面拚命地幹活。他想到孩子也大了,真的不能鬆懈下來,該干出一些的事了,養孩子真不是說說而已,那是需要真金白銀的。

  當未來的一切自己都設想好的時候,我們發現現實往往會擊碎我們所有的計劃。大飛的生活便是如此。那是快到國慶節的時間,他老婆覺得還有幾天學校便放假了,就讓婆婆帶着孩子在老家,等到假期結束再一同回學校來。而悲劇就發生在這樣的時間裡。剛會走的孩子在農村的老家溺水了。他老婆聽到這樣的事情,幾乎昏厥。我陪着她回家,一路上她神情混亂,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話。我能感受她這個時候的抓狂,我沒有說太多的話語,任憑她的胡言亂語,我不知道我這樣做是否正確,但是我總覺得任何話語都會是多餘的,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我要如何去安慰呢。那時九月的陽光還如夏天,燥熱的異常。我們的車匆匆地駛進偏遠的農村,鄉間的路顛簸的厲害,晃得人心都碎了。那一地的稻子,黃燦燦的,隨着風蕩漾着。我望着窗外,握着他老婆的手,眼淚也在眼睛里打轉着。車還未到家,剛到村頭,有些土路不太好走,這個時候他老婆鬆了我的手,打開車門,飛奔了回去。我在後面默然地跟去。一個人到了的時候,就看見許多人在那個河塘邊,失聲地痛哭着。我遠遠地站着,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想如果自己是個女人,還可以抱着她一同哭了起來,然而我卻只能在一旁默默地流淚。讓她好好哭一場吧,哭在這個時候,也許是她最好的情感宣洩,我這樣想到。大飛那個時候,也在從外地趕回來。下午他回來的時候,雙腿都軟了,坐在屋后的樹木下,埋着頭不住地啜泣着。我想安慰他,但卻又是無從說起。記憶里他也是十分疼愛這個孩子的,每次去看孩子總要帶上新買的玩具和兒子愛吃的蛋糕。雖然自己的工作還不穩定,但總是花空心思,讓孩子得到最好的生活。這個時候孩子剛剛離手,會走,會說話,為了要給他更好的生活,他出去了。現在換來的卻是這般的結果,他心都碎了。後來我和其他的人勸他不要這樣,他一男人這個時候要挺住,不能經不起事,應該積極地把下面的事操持好,事已至此,不能總這樣拖着,哭着。他明白,懨懨地傻坐在那裡。這時候,我看見,九月的天空,是那樣的高遠,清澈地湛藍。這是個寧靜的靠着河岸的村莊,在它巨大的靜謐中我沒有體會到它的空靈,卻彷彿看見許多鬼魅,隱藏其中。凋敝的屋舍,無人居住。蟬聲聒噪,沒有亂了這裡的步調,反而更多了些森然的味道。屋后野草瘋長一人多高,不時會看見野貓穿行其中。遠處還有狗吠雞鳴。鄉村,那遙遠的家鄉,那夢中的美麗,現實卻是如此讓人痛心疾首。

  經過這事以後,大飛和他老婆都卸下了工作,在家靜養休息。那段時間,我們不常見面。我也不知道如何跟他們聯繫。偶爾聯繫,也顫顫驚驚不知道說些什麼,害怕說的太過隨便,別人內心裡會覺得不舒服,說的太拘謹,大家又會很尷尬,不開心。我們都明白這樣的狀況,只有當事人自己真的走出來了,那才能更好的生活。

  寒假時,他們好像好了許多,邀我到他們家去玩。我去了,發現他們真的可以放下了許多,我也就心安了。大飛這個時候,也開始想未來的事了。他說自己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將來要做什麼,這麼長的時間沒有上班工作,都不知道做什麼好了。後來他的一個在大學做博士生導師的舅舅說,要不就考研吧,以後也好幫忙再找一個穩定的工作。讓他好好複習,認真考,分數差不多時可以通融些。他也覺得時下沒有什麼事,就重又拾起書本,準備考研了。他老婆下個學期來上班了,他也就跟着過來了。陪在這裡,做做飯,剩下時間看看書,再打打球,日子也就這樣又安穩了下來。那個時候他老婆又懷孕了,這一切終於在經歷了這樣的波折后,又像水面平靜了下來。

  到暑假了,他們的孩子就又降生了,還是個男孩。一家人歡歡喜喜地迎接這個小生命的到來。在醫院期間,我去看望了他們。我買了一束鮮花。我到了的時候,獻給了他的老婆,我的同事,我說了一句由衷的話:“獻給世界上最偉大的母親”。她感動地不好意思起來。我看了看小傢伙,還是那樣的可愛。可能是所有的新生孩子都是一樣的,我沒有看出什麼不同。在一個安樂愉快的氛圍里,我高興着彼此的高興。

  新年前,大飛參加了研究生的考試。年後成績出來還不錯,離分數線沒有差幾分。他舅舅幫他聯繫了學校,通過關係,也讀上了研究生。這是一個不錯的結果。上天總算是讓這一家人安頓了下來。我常常會想,如果這一切我遇到了,我會怎樣呢?我無法想象。可能我會崩潰,也或許我會學着堅強。生活總是這樣充滿了凄風苦雨,我們誰能看見預料呢?幸福不幸福,快樂不快樂,真的不是我們自己能左右的了。我們恐怕唯有能做的就是讓自己現在過得安樂舒服。明天的事只能交給明天了。

  大飛現在的研究生課,上的比較寬鬆。常常有時間的充裕,這時候他便要坐上車跑來看看老婆兒子,和我來喝喝酒,打打牌,和其他的學校老師打打球。當我們喝酒打牌的時候,我們發現生活原來是這樣的簡單痛快。或許人生不就是這樣嘛,想那麼多幹嘛呢。活在當下,活在自己的選擇里。

  大建

  大建是我一同事,也是我們這一幫男人中的一個。和他深交起來,都是緣於他大大咧咧的老婆。她一開始並不在我們單位,後來他兩人結婚了,異地分居,終究有太多的不方便,動用一切的關係,終於調在了一起。大建是個不善於言辭的男人,之前在單位我們都沒有什麼交集。而之後他老婆的到來,打破了這樣的局面。她是一個愛說愛笑的女子,什麼樣的場合都能應對的很好,她到來不久就和學校的同事處好了關係。她看出我的特別,跟我交往總能恰到好處地說話做事,我們迅速成為很談得來的好友。而有時大建也過來參與我們的交談,一來二往,我們也成為了很要好的朋友。

  關於他們兩人的認識是在讀師範時。他們是同班同學。兩人都上的是美術專業。說不清是誰追的誰,大概是兩人都有那意思,便在了一起。他老婆說起這個事的時候,總會諷刺他,說當時是有另一個女生喜歡他,他還不喜歡人家呢。我不知道其中的具體細節,聽他們說說笑笑,姑且聽之。不過他們兩人的組合的確有那種歡喜冤家的味道。一個是沉悶憨厚,一個是爽直潑辣。看着是互補,但生活起來總有那麼多的矛盾。或許是剛結婚的緣故,磨合期還沒有過,大吵小架經常會有。每次他老婆發起脾氣來總會狠狠地說,自己瞎了眼,放棄家裡那邊那麼好的工作,跟他來到這邊,工作單位不好就算了,在家裡還要受氣。大約是她原來在家是那樣的閑逸,到這邊來有這麼多的家務事,做了還不算,竟然還得不到別人的讚許和幫助。她每次發飆,氣得拎起包就想回娘家。大建他本也是家中的老小,又是唯一的男孩,父母的疼愛寵慣,使得他也不會做什麼家務活。況且年輕人又有幾個人會做呢。他們是跟着父母一起生活的,有些不同的生活習慣和飲食習慣,她發現了,有氣自然不好發泄,全都一股腦兒發在大建的身上。大建那時也覺得她有些莫名奇妙,好好的日子不過,總是找茬發脾氣,幹什麼啊?便也生氣動粗沖她吼,問她什麼意思?那裡知道她是不吃這一套的,你硬她更硬,更加覺得自己委屈了,一個勁地叫囂着離婚。這些我們都看在眼裡,勸他也勸她,但是往往今天好了,過一兩天便有發作了。我們也覺得老是這樣大家都是太累了,都不敢插手他們的事了。終於有一天,他們又鬧了,是那樣的不可調和,記得那還是一個上班的時間,她就那樣要求離開。我們勸也勸不住,她執意要求走,不在這裡受罪了,這樣的日子過着也沒有多大的意思,反正沒有孩子,結束也好,她一直這樣強調。這時候,大建也崩潰了,看見她要走,也不在拖她了。放下了一句話,隨她想幹嘛去。我看見她心意好像已決,便問她倒地想要什麼結果,如果想離婚,那就歇歇氣,明天就去辦理這個事,這時候還鬧什麼呢?弄得大家都很累,好聚好散。我讓她先回家想想,如果不想離婚,那就想着解決問題的辦法,這樣吵,有多大的意思呢?大家都是明白人。或許是一語點醒氣中人,她回去便想了這個問題,問自己是否真的不想要這個婚姻,是否真的不愛那個人了。當她發現這一切其實並沒有如同自己想的那樣壞時,她又過回了原來的生活。只不過在生活里懂得了重新定義愛的內涵,而大建也知道自己先前的不足,懂得了愛人為了這個家的付出,也在不知不覺地學着改變。或許在每一段年輕人的婚姻里,都要遭受着這樣一些的問題之後他們的婚姻才能健康的向前發展。我母親經常對我說一句話,她說誰家的鍋不碰鍋鏟子。一句淺顯的話語解釋了家庭里普遍存在的問題。而他們在懂得了這樣的道理后,日子開始過得安穩平淡起來。

  大建其實還是一個不錯的男人,沒有什麼不好的習慣,溫柔敦厚。由於學美術的緣故,沒有事的時候,總在辦公室里寫寫毛筆字。一張張報紙,留着他顏體的肥碩的字體。我每次看見他寫字的時候,剎那流露的那種專註,會讓人覺得這個男人的性感。說這話的好像是一位著名的女性。她說男人在認真專註於一項事物的時候,他便是性感的。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得之,然而男人那種忘我在片刻流瀉,總會讓人在內心裡有不住地感動。因為生活本該就是這樣的靜好。

  他老婆終於懷上了孩子。他也是很高興。因為他們之前流產了一個小生命。他老婆還經歷了好長時間才緩過來,現在終於又來了一個,他們漸漸發現生活中更多的快樂。每天在我們的周圍談着這一階段的辛苦,研究孩子的狀態,設想未來美好的景象。後來孩子在秋天的時候到來了,仿若自然界的果實一般,瓜熟蒂落。我記得那是深秋的一個時間,天氣已經寒涼了。並且在出生的第二天,天空居然飄起了雪花。我沒有及時去看望他們,在電話里得知他們得一千金,順便也就祝賀了他們。看到漫天飄落的雪花,隨口問了女兒的名起了沒,他說還沒有,我就笑呵呵地說不如就叫雪兒吧。多好聽,也多適合女孩,也包含了她是跟着這純潔的雪花來到人間,也寓意她的純潔美麗。他笑了笑,不置可否,笑着說備用。孩子的到來,對於大建來說,是一個全新的體驗。照顧新生兒,又是一個不小的挑戰。還好,他老婆是在娘家那頭坐月子的,他平時不在身邊,一切都交由丈母娘代勞了。他留在家裡這邊還需上班。不過每到周末的時候,他便要飛快地閃身去到那邊。他通常駕駛着自己的摩托車,晚間就奔赴那裡。我記得那時天還是比較冷的,然而對於一個剛得了女兒的父親,吃這點小苦大約不算什麼。每次回來后,都會給我們帶來一些女兒的最新消息。說話間那種喜悅溢於言表,然而同時也能感受到他初次體味到甜蜜的負擔。

  而後的日子,母女兩人也回來了,我們也經常見着。離開了丈母娘的照顧,大建自然要忙了許多。後來經常在辦公室里聽見他抱怨孩子一晚鬧人,整晚都沒有睡好。他就那樣趴伏在辦公桌上睡了一會。通常是不需多時,他便是呼聲四起。我看見他的這樣不容易,內心裡都有些怯懦,害怕自己以後也會遭遇這樣的情景。然而看周圍的一個又一個的同事,經歷這段時間時,大抵如此。或許做了別人的父母,本該如此,也或許唯有這樣才能更能體會到父母的不易。這中間當然也會有許多的爭執,矛盾,我和他們一起經歷了。好在有了孩子這根紐帶之後,所有的問題都能很好的解決。那個無辜的小生命,看着她的清澈地眼睛,看着她嗷嗷待哺的樣子,再堅硬的內心都會軟化。

  漸漸地,日子平淡了,一天接着一天。孩子也在一天一個變化。她開始學着走路了,開始學着說話了,開始能自個兒玩了。好像所有的事,都朝着一個美麗的結果走去。這個時候,大建自己也覺得自己放鬆了不少。然而雖然放鬆了許多,但是自己時常會覺得累。體重也在這段時間裡減下不少,他還莫名慶幸自己減下了體重。他老婆覺得這是一個不好的現象,督促他去醫院檢查一下。因為他的媽媽是患有糖尿病的,她害怕他也會是,而且這也看着像是。經過檢查,血糖的確有些高,醫生建議住院治療調節一下,看看能不能降下來。那段時間大建就停下了工作,住院去了。她老婆還在單位上班,我先還不知道大建的情況,他之前在單位誰都沒有告訴。也是私底下請假的。當我發現他一連幾天不見,才詫異起來,打電話詢問才得知。我聽了有些莫名的傷感。然而卻不知道如何寬慰他。我知道這是一個沒有特效的葯能徹底治癒的富貴病,得了只能去控制而不能斷根,而且這個好像在他家是一個隱性的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發,畢竟這個有遺傳的可能,但是沒有想到會如此快的來到。所以我們瞬間覺得生命健康的重要,也體會到生命的無常。還好這一切發現的早,大建住院治療一周多,就有所調節,醫生建議他以後注意自己的飲食和保暖。這一切都好像是個玩笑。因為這些我們平時就應該注意的,真的無需生病了,讓醫生提醒。大建回來后,我見到他,訕訕地招呼了他,不知道如何切入話題。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倒是關心起我的個人問題的事。我知道他是介意別人太把他當成是病人。他本來就是低調的人,現在更是不多話了。我想他可能還沒有調試好心情,我們就隨意聊了其他的話題。這個時候女兒在旁邊,繞膝跑轉,他一會叮囑她,一會抱起她,驀然間我覺得這個男人成熟了許多。

  有天我在樓上的辦公室,看見他在下面操場上,組織學生上體育課。他一身輕便的裝束,在整齊的學生列隊前,講着什麼。一會學生在他的要求下做着動作,他還不停地演示着,我好久沒看見他這樣正規地上着課了。今天偶然見着,覺得這個人我既熟悉,又是那樣的陌生。當我有天告訴他我注意他上課了,他聽了還有一種驚奇的感覺。還問我怎樣啊。我回答他不錯。他呵呵笑了,笑得有些傻,有些知足。我覺着。

  松子

  松子是我們這一群人里唯一在外面“混世”的人。說他是混世的原因是他總是在外面吃吃喝喝,玩玩樂樂。一周內幾乎每天都會有人找他吃飯去。相對於我們這些人的生活,他的算是別有一番風味了。其實他也是有正兒八經的工作的。他現在就職於市區一大型的鋼鐵公司。他在項目工程部負責施工監理一職。許多要跟公司合作的土建方面的事情大都要從他那裡過。所以他有這樣的生活我們也就不足為怪,反倒是覺得他活得是如此瀟洒滋潤。有時逢到有單位要請客吃飯,場面不是太正式,他經常也會把我們拉去,讓我們也開開葷,去見見世面。我們樂呵地跟着他後面瞎混,吃吃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領略不同的生活。事後我們都經常半開玩笑地喊他是“張總”,並且拜託他以後多提攜。他呵呵笑着連連說:“低調低調!”

  和松子現在的認識,也是因為他的老婆。我們是一單位的。那時候他們剛結婚,老婆在單位上班有諸多的不便,他常常會在周末開車來接她周日又會把她送來。後來他們有了孩子,為了照顧好孩子,一家老小都過來到學校住了,剩下他一人在家。漸漸他就是在周五下午過來接他一家老小回去,周日下午再過來。那麼這時候我們經常會買些冷菜然後小酌幾杯,因為他一般是在周一早上回去單位上班。一來二往我們就這樣很默契地辦了。有時喝得熏熏的,我們兩男人也會去洗一把,關係就這樣越處越鐵。

  松子表面上是風光的,可是內里我覺得他還是比較累的。但是他從來都不會說,有時我們喝得多了,在澡堂里,他會不知覺地說一些感性的話語。那個時候我發現這個男人內心其實是軟弱的,壓力也是巨大的。他父母是農村人。把他培養成功,上班后不久,他父親就得了半身不遂的症疾,花去了好些錢,總算治療的還算到位,父親能站起來走了,但是一條腿只能挪移另一條一顛一顛地走路。他父親那時歲數不大,但是生過這場病後,使他蒼老了許多,也完全失去了再掙錢的機會。生活起居得靠有一個人照顧。他母親就這樣也在家服侍起他的父親。原來他的母親一直在外面做活,每個月也能賺些錢,現在不僅不能再去賺錢,一下子失去了兩人的工作的機會,還要不住地吃藥,往外掏錢,日子自然就過得緊巴了起來。而那時,他又接着要買房結婚。東拼西湊付上了首付,月月又開始還上了銀行的貸款。再加上那時他剛進公司拿得錢並不多,所以這使得他吃勁不少。我不知道那時的他怎麼計劃的,孩子也在這個時候不期而至的來了。日用開支漸漸地又增加了一筆,我不知道他一項一項都怎麼解決的,但是日子也這樣都過下來了。或許生活本就是這樣的,痛並快樂着,辦法總比問題多。不能拿着問題去嚇唬自己,船到橋頭自然直,積極樂觀地對待它,自然也就沒有什麼了。後來就在這樣艱難的情況下,他又買了車。那時我們大家都驚詫不已,覺得這二人生活地也太瀟洒了吧,太超前了。然而我們旁人總是看不見他們的問題的本質所在。事後松子說,買車真是情況所逼。因為每周把他們都遞過來,要借別人的車,有時借不到,孩子老人坐車不是很方便。考慮以後還是要買的,不如提前買了。錢也是借了一些,沒有辦法。他如是說。後來我們都聽說了,他們的這一筆錢,是來自他老婆的外公,這位老人解放前到了台灣,在大陸只有一個女兒了。他在那裡又后娶了媳婦,生子。這裡的女兒也結婚生子,並且都早已見了孫子輩了。以前這位老人也寄了很多錢給他的外孫幫助他們蓋房成家。現在在這外孫女最難的時候,也寄了一筆給她,算是一碗水端平了。真是難得老人八十多歲了想的還是如此周到。當然有了這一筆錢的幫助,零亂的生活總算有了一些的條理,不用過得那樣的顛沛流離。車子能載他們舒服地回到溫暖的家,也能載着他們迅速地回到農村的故地。那時松子的公司的人見到他才工作不到一兩年時間就快速地玩車了,都覺得詫異,私底下都議論松子在工作中不知道得了多少的油水。松子為了避免爭端嫌隙,特地抱持着自己的各項錢款的來路證明,以備日後為自己洗個清白。當然最後也沒有人就真的去發掘什麼,或許是他們發掘了但根本沒有發現什麼,此事也就如同煙雲消散了。

  生活總是累的,但是歡愉的時光總還是會有的,像海綿里的水。松子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他會經常邀我們去市區吃飯,吃些不同風味的食品。吃完后他會載着我們瞎轉悠,有時我們也會陶醉在這樣的氛圍里。畢竟都是年輕人,歲月容易斑駁了容顏,但不能消隱那顆年輕的心。有許多的事物我們都沒有來得及去嘗試,就匆匆與一個時代告別了。當有人帶着我們,我們漸漸發現世界的多彩。吃完飯,我們都覺得回去太早,一群人就去唱歌。在歌廳里,大家發現這個世界的美好,雖然紙醉金迷的,但剎那會有一種快感。勁爆的,憂傷的,民族的,甜甜的曲目,新歌,老歌,紛繁點出。在這樣的時間裡,每個人的內心會涌溢着不同的情緒,但有一種定是滿足的。松子在這個時候總會拿出他的代表作品。一首閻維文的《母親》唱得深情並茂,他還會不時地假假的陶醉其中,引得眾人哈哈大笑;還有滿文軍的《望鄉》,演繹地也很到位,完全不要看字幕,跟着節奏自如無比,其間還會學着明星向底下的觀眾問好,他這時候的另一種天分表現的淋漓盡致。在他每次演唱這兩首歌的時候,我都會在想,他為什麼會唱得如此之好呢?或許他是真的抓住了歌曲的精髓,在歌唱中也帶進去自己的感情,想到自己從小至今體味到母親的許多關懷,所以他才唱得如此情真意切。事實上我看見他的母親的確對他非同一般地疼愛,長這麼大了,每次兒子過來接他們,她都會從午後就開始忙着包餃子來款待他的到來。而他也會在母親的生日記得為老人買上蛋糕為其慶祝。他是這樣的細膩,也是那樣的樸質的憨憨。他圓圓的臉龐,眼睛也是很大,胖乎乎的身材,我們有一朋友就一直說他像紅軍小戰士般可愛。當然,他也會演唱那種很搞氣氛的歌,《熱情的沙漠》他吶喊地激情四射、新《貴妃醉酒》他特地的婉約柔美與他往日的正經形象形成鮮明的反差,總是讓人捧腹不已。他就是這樣一個快樂的人,一個懂得緩解壓力的人。

  生活的安定幸福,也讓他福態了不少,體重差不多有了170斤了。他老婆勸他減減肥,讓他晚上不去吃飯,跑步去,他沒堅持幾天,就憋不住了。幾個經常在一起玩的朋友一約,又禁不住誘惑,到處去吃喝玩樂了。他老婆生氣地說他就知道吃喝,若是到老像他爸那樣,就把他扔到一邊獃著。他可能也覺得那樣不好,抽時間也去健身了。他選擇去打羽毛球。可能是在健身房裡得到了教練的指導,加上常打,他的技術就上升了。有時他來到我們單位,總愛表現一下他的風采,讓我陪他打。他老是吊我的拐,幾下就讓我氣喘吁吁。他倒是神定氣閑地一副高手模樣。他老婆有時站在旁邊看,覺得他太那個擺了。就要上去跟他過招,然後連打帶賴,讓他不爽。我們看見他被搞得那樣囧,自然也是開心了。

  他也有給我介紹他的感情史。說這個他總有一種抱憾的心態,那當然是假裝而已。是在他老婆面前故意使然。他們的相遇是在高中。他說那時的自己啥都不懂,完全是一個毛頭小子,淳樸憨厚。他說那時,他上學的途中還撿到過兩三千塊錢,然後帶到學校交給了老師。得到了老師的表揚。完全是個聽話的孩子。自己這麼好完全是被別人倒追的。這時候他老婆聽見通常會白他一眼。說他個死樣。不過他強調他是沒有主動的,完全是她主動的。自己沒有怎麼選擇就這樣定了。他們談了高中,大學,將近有八年的時間。我都不知道這樣的感情是怎樣的,比起我們的愛情他們的可謂是經得起時間了。現在走到了一起,是一個美麗的結果。她又為他生了兒子,這份愛更是顯得彌足珍貴。所以現在他依舊很愛她,工作中發的福利卡,他都交給她,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她拿着這些卡消費去,亦是開心無比。不過她總是很盲目,會買了許多衣物。家裡有的還沒有穿,就又想買別的衣物。有時她覺得自己買的實在太多,都不好意思拎了回去。還好這些都是他給她去消費的,花着老公的錢,買穿的,天經地義。

  今年松子的鋼鐵公司效益不太好,過年的時候都沒有發多少的獎金福利。他老婆很生氣,說他拿的還沒有她多呢。如果要這樣下去的話,肯定不夠過日子的。因為他們兩人拿錢,要養活一家五口人呢。孩子也漸漸大了,要上學了。有天我們兩去洗澡,談到未來的生活,松子覺得壓力還是很大的,自己真的需要去重新設計規劃自己的人生。他說男人發不發達也就是在這三十至四十的這段時間。為了給孩子一個好的將來,為了父母一個良好的晚年生活,自己真的需要好好想想,是否需要離開公司,出來做些事情。我們赤身浸在大池的水中,彼此坦誠地說著自己的未來。我聽他講着這些,內心上也在觀照自己的人生。氤氳的水汽中,我看見了一個男人的責任,體味到一個男人的艱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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