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得蠻裝電腦

　　上網查閱了一下，“霸蠻”這一詞語的意思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雖然這樣的一個解釋比較接近我們平時所說的“霸蠻”，但是我認為也並沒有把“霸蠻”的意思全部表達出來。因為依照這樣的解釋似乎“霸蠻”這一個詞語就是一個貶義詞，但現實生活當中我們又經常把“霸蠻”這一個詞語和一些褒義聯繫在一起，比如吃得苦，耐得煩，不怕死。。。。。。

　　至於給霸得蠻這一詞語一個合適的定義，那是社會學家和語言學家的事情，我們只要知道大概的意思就行了。我們今天這故事主要是要講一講霸得蠻這個人。

　　其實霸得蠻真實名字不叫霸得蠻的，人們之所以把他叫做霸得蠻是因為他做了一些霸得蠻的事情。霸得蠻的霸蠻事情可以從他的吃穿住行等各個方面表現出來。

　　吃的方面：在我們這裡的農村由於家家戶戶都要殺年豬，都有吃臘肉的習慣，所以很少有稱新鮮肉吃的時候，即使有的時候稱點新鮮肉也只是作為一點補充，以改善口味罷了。如果為了節約錢就少稱或乾脆不稱。這樣一來這就給霸得蠻提供了一個絕好的霸蠻的機會，霸得蠻是從來沒有稱過新鮮肉的，一年出頭都是吃他的那一點臘肉。

　　霸得蠻不稱新鮮肉不光是今年的事情，過去幾十年他都一直就沒有稱過，而且估計明年他也不會稱。試想一下：一個人一月不吃新鮮肉不難，一家人一月不吃新鮮肉不難，難的是一家人一年都不吃新鮮肉，而難上加難的是一家人幾十年都不曾吃新鮮肉。從霸得蠻不稱新鮮肉這點事情上就足可以見到霸得蠻的這種霸蠻的精神。

　　穿的方面：至於穿的方面完全可以從霸得蠻夏天的穿着上來看出這種霸蠻精神。霸得蠻夏天的穿着可以說是極其“簡單”而又極其“藝術”。簡單的是：他夏天的時候除了穿一條褲衩身上就別無他物；藝術的是：光穿着一條褲衩行南走北不說，關鍵的是當他的褲衩穿了洞的時候，還捨不得丟，還要在褲衩上打幾個補丁，使得每一個補丁都顯得那樣的惹眼。

　　行的方面：霸得蠻一輩子沒有出過遠門，雖然汽車在我們這裡通幾十年了，但是為了節約路費，所以在我們這個鄉鎮里他來來去去都是步行。特別是在盛夏天裡，霸得蠻的身影在東村西巷尤顯突出——一雙自己打的草鞋，一條打過補丁的褲衩，黝黑的脊背，斗大的汗珠，這一切的一切特有的，都共同形成了他的金字招牌——霸得蠻。其實霸得蠻這人本質上卻是一個很好的人，他身上凝聚了山裡農民的勤勞，樸實。

　　他和老伴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幾十年下來也攢下了十來萬塊錢。因為他知道掙錢的不容易，所以花錢的時候也就格外的節省，只是他做得有一些過分罷了。

　　而最近的一件事卻讓霸得蠻一下子變得大方起來了，那就是霸得蠻居然也花了幾千元買了一個電腦，依照霸得蠻的說法買電腦是為了打電話行個方便，幾千元於霸得蠻來說無疑就是一個大手筆，那是何原因讓霸得蠻行個方便就捨得花費幾千元呢？

　　霸得蠻打電話這事還得從十幾年前說起：十幾年前實際上電話在好多的地方都已經很普遍了，但是由於這個村子比較偏遠電信局沒有給裝機頂盒，所以雖然人們想裝電話也沒有裝成。村子里倒還是有一家裝了電話的，那就是村小旁邊的劉家裝了一部。劉家裝電話的目的一是方便一下自己打電話，二是作為公用電話之用看能不能賺一點錢。要說劉家裝這一部電話也還是花費了一番精力的。他家的這電話線是從四五公裡外的場鎮上牽到這山上來的，光是電話線費用就是三四千。當劉家把這電話牽到這山上來之後，周圍的人為了方便就經常到劉家裡來打電話接電話。不過打電話接電話還是要收取一定的費用的，一般來說接一次電話是一塊錢，如果是打電話就看你是打長途或者是短途，長途電話是一塊錢一分鐘，短途是五角一分鐘。

　　後來外出打工的人越來越多，外出的人都要與家中的人取得聯繫，寫信聯繫不如電話聯繫方便。隨之而來的是劉家的電話生意越來越好，村子里幾乎大多數人都到過劉家家裡接過電話打過電話。惟有一個人沒有到劉家接過電話打過電話，這個人就是霸得蠻。

　　依照霸得蠻的觀點，這接電話打電話又不能當飯吃當衣穿，就說幾句話還有收費那不是白白地浪費嗎？他看見有的人一打電話就花費了幾塊錢似乎比用了自己的錢還難受——要知道這打一個電話用的錢他至少得賣十斤包穀才能攢足，而十斤包穀他得挑上幾十挑糞，如果按照一挑糞一百顆汗水來計算的話，這打一個電話就用去了他的幾千顆汗水。在霸得蠻心裡簡直是找不到合適的言辭來形容這些打電話的人了，他只得稱這些打電話的人是“敗家子兒”。

　　不過霸得蠻也有當敗家子的時候，那是他的兒子高中畢業外出打工之後的事情。

　　其實起初霸得蠻是不贊成兒子打電話的。兒子外出的第一年春節的時候有些戀家，就想到了要給家中的父母打一個電話，於是就把電話打到了村小旁的劉家裡，叫父母都來接電話，他們老兩口都來接了電話，但是老兩口接電話的方式卻有些不同，妻子是高高興興地和兒子聊天說地，噓寒問暖很是投機；輪到霸得蠻接電話了，因為聽說這打電話接電話都要收費很是心疼。你猜他怎麼對兒子說，霸得蠻在電話里把兒子臭罵了一頓：“你一天到晚就曉得往家裡打電話，打你媽個屁，我看你往家裡打電話也沒有打出幾根包穀幾個洋芋來倒給老子打出去幾塊錢，你這不爭氣的敗家東西，我看你以後還是不要給家裡打電話了，打電話我也不接。”

　　當然這樣一來兒子再給家裡打電話的時候就不好意思叫他這個霸得蠻的父親來接了。兒子每次給家裡打電話的時候只是叫媽媽來接。問題是霸得蠻的這個妻子也還是“守得住秘密”的，她每一次接了電話之後和兒子談一些什麼具體的內容總是不和霸得蠻提起半個字。時間一恍又是三四年過去了，這三四年裡兒子都沒有回家，有什麼事情也只是在電話里和母親談一下，由於妻子並不向霸得蠻提起兒子的事情，所以兒子這幾年在外面發展得怎麼樣霸得蠻是並不知道的。

　　霸得蠻再一次與兒子聯繫上是在兒子出門的第五個年頭。那是因為霸得蠻實在是“憋”不住了，他總還是想知道兒子到底在外面怎麼發展的。天下那有不擔心自己兒子的爹爹，這一次接電話是霸得蠻自己提出來的，所以這一次接電話他並沒有對兒子發火。

　　但是這一次接電話卻又讓霸得蠻後悔不已，因為他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了，其實這個接電話是不用付費的。他尋思着：“既然這個接電話是不用付費的，那這麼說來，劉家屋裡不是白白賺了我一塊錢，就憑幫着喊一下就賺了一塊錢，喊一聲就是一塊錢，那要是喊十聲不就是十塊錢了，以此類推那要是喊一百聲呢，喊一千聲呢。。。。。。”

　　那還了得，真是十足的奸商！資本主義！

　　其實在我們旁人看來劉家裡收一點費用也還是符合清理情理的，畢竟人家投了幾千塊錢的資嘛，況且人家丟下活路來喊你，也還是要花費一定的時間的。但霸得蠻心裡就是邁不過那個坎兒——就因為劉家不流汗水就賺了他一塊錢。這簡直就像舊社會的地主剝削貧農一樣。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他看待劉家裡的人就像是看待階級敵人一樣。

　　不過霸得蠻“翻身”的機會很快就到來了。

　　那年冬天電信局給村子里裝了電話的機頂盒，家家都可以裝一部電話了。霸得蠻為了“出這口氣”也花了幾百塊錢裝了一部電話。也許霸得蠻的心裡在想：我就天天接我兒子的電話，我接電話的時候就是一分錢也不花，你看得行不得行。

　　當然霸得蠻接電話不花錢的願望是實現了，這幾年來在電話里和兒子談一些家事都已經形成了習慣。包括兒子結婚的事情都是在電話里定奪的。

　　時間來到今年，霸得蠻兒子的兒子，也就是霸得蠻的孫子都已經兩歲了，孫子雖然已經是兩歲了，但是由於天高路遠，霸得蠻一直沒有見到過自己的孫子。一次電話中，兒子忽然問到霸得蠻想不想看看哪個已經兩歲的孫子。霸得蠻給兒子回到：“還是算了，天遠路遠的，來回的車費就遭不住，車費少說也得幾百上千元的，”兒子說不用回來，只需要在網吧里去視頻一下就可以的。

　　霸得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隔着幾千里的路，不用回來，花幾塊錢就可以聊幾個小時的天，而且可以看到真實的樣子？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花幾塊錢就可以和兒子孫子聊上幾個小時的天，而且就像面對着一樣，這可比我以前為了放一個信穿一雙草鞋和一個褲衩跑幾十里的山路跑得滿身是汗強多了。

　　一向樂於算帳的霸得蠻覺得這一次的帳是算得過的。於是霸得蠻就來到了網吧，在網管的指導下見到了自己的兒子和孫子，而且由於就像是面對面的聊天，那是相當的滿意。

　　回到家裡，霸得蠻感慨萬千，隨時都在念叨：“你說這也奇怪，這隔着幾千里的路，硬是能在那個電視（當時霸得蠻還不知道那是電腦，他以為那是電視呢）看到自己的兒子和孫子，而且還能和他們像在一起一樣地說一點家常事。”這對於霸得蠻來說無疑是一個無法解開而又時刻縈繞着的謎。而當妻子問到兒子和孫子的情況的時候，霸得蠻對兒子和孫子的評價可是天壤之別：他用“還是那副德性”來形容兒子；也不知道他是從什麼地方學來了這麼一個詞彙來形容自己的孫子——簡直是帥呆了。

　　霸得蠻自從見到自己的孫子以後，就對自己的孫子牽挂得不得了，時刻念叨着要到網吧去見自己的孫子。事實證明他也確實是去了的，霸得蠻幾乎是每半個月都要在網吧去見一下自己的孫子，而且他甚至覺得這種頻率還不夠。他這樣頻繁地出入於網吧，一來二去網吧的工作人員也對他很熟悉了。

　　有一次，網吧的工作人員和他談起，說他這樣愛看自己的孫子不如自己在家裡裝一台電腦，天天都可以看到自己的孫子。

　　說者無意，聽者卻有心。於是霸得蠻就追根刨底地問網管，比如裝一台電腦要多少錢，聊天的時候怎樣地使用等等。聽網管說裝一台電腦要三四千塊錢，怎樣聊天也能夠很快地學會。於是愛算帳的霸得蠻又在盤算起來了：雖然說三四千塊錢是有一點多，但是我花三四千塊錢就可以想看孫子就看孫子，這就等於我把孫子養在了自己家中，我牛圈裡那一頭耕牛也值三千多塊錢，依我看我孫子再怎麼也比一頭牛值錢吧。於是霸得蠻又一次把這帳給算過來來。

　　今年五月的時候，霸得蠻把鎮上電信局的幾個同志請到家裡給自己裝上了電腦，牽好了網線，併當即付清了買電腦和牽網線所花的費用。

　　只是在這裝電腦的過程中有一點小小的不愉快發生了。

　　妻子看見家中來了幾個電信局的客人提出要去稱一點新鮮肉招待客人，可霸得蠻就是不肯，硬是用自家的臘肉招待了這些客人。不過這也正歪打正着，平時很少吃到臘肉的電信局的幾個工友，吃到霸得蠻家香噴噴的臘肉那是一個個的讚不絕口。

　　從霸得蠻的一系列的變化中，我們有理由相信，不久的將來，他也會稱新鮮肉，買新衣服，坐客車的。。。。。。

　　他也學得會享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