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空

　　夏日山間。

　　天，藍盈盈的天，山，綠綽綽的山，水，清凌凌的水。

　　順着一條通向山中的小徑，走在綠蔭叢中，山風吹來，花枝亂顫；行在林蔭深處，清涼灑下，吸納清新。這小徑，忽平，忽緩，繼而斜向，繼而陡峭；這小徑，一段裸土泛着黃，一段青草綻着綠，一段石砌生坎坷。

　　山風停了，樹葉靜了，天空大了，小徑途窮。仰望，山峰歷歷在目，俯視，林木鬱鬱蔥蔥，拐過不長的一截臨溝伴壑，一塊不大的平地展現出來。

　　也奇也怪，一股淙淙的泉水順着山縫汨汨淌出。這水，緊貼山表，親吻着樹根小草，撫摸着山岩苔蘚，這水，在陽光篩下的瞬間閃着晶瑩。太靜了，這些許的流淌竟能聽到彈琴般的聲音，偶爾的一聲鳥鳴合奏其中，像是一個高音階。

　　一個老者，一個全身穿着潔白的老者，在一塊岩石上靜靜的禪坐。他一動不動，他閉目合十，他華髮銀須。岩石邊上豎立着一把劍，那火紅的纓穗，耷拉在劍鞘上格外耀眼。心中暗想，禪者何人？山中無佛堂道觀，肯定不是修行之人；穿着打扮洒脫，像是練武之人；儒雅放駭之貌，又似大家學者。

　　一個靜靜的看着，一個靜靜的坐着，他們都在靜靜的想着。

　　老者禪止睜開了雙目，看得見他胸腹起伏吸納，雙臂伸舉下托，一個借力抖動，緩緩的從岩石上站起來，須臾一個靈巧的飄移，儼然已經站在了平地上。他斜視了旁觀者一眼，從岩石邊拿起劍，起始幾個勁道的亮相，隨後慢慢的舞了起來。但見忽快忽慢，章法自然；細看張弛有度，飄逸瀟洒；只覺劍鋒閃爍，纓穗飄飛。舞的急時腳下微盪黃塵，行的緩時步履似踏雪無痕，華髮隨着舞姿飛揚，銀須伴着套路拂然，真是妙不可言，不是仙家勝似仙家。

　　舞畢。老者定勢向著遠山眺望，藍天白雲悠悠過群山激蕩，千山萬壑視中游峰巒疊翠。他右手的劍豎起緊貼臂后，劍鋒朝上，劍穗朝下，白的劍鋒，紅的劍穗，一襲素縞，鶴髮童顏。

　　一陣歡快的笑聲從林蔭深處傳來，“老師，我們回來啦。”話到人至，七八個年輕男女伴着嬉笑聲來到了小小的平地間。看他們的打扮，更是讓人驚詫，寬袍大袖，漢風服飾，有的肩上背着古箏，有的手裡拿着洞簫，要不是戴的眼鏡背的旅行包屬於現代，真以為山中遇到了遠古仙家。

　　此時，我算看出了些事情的門道，一準兒是音樂學院的老師帶着學生來山間採風，尋覓靈感到山裡演繹漢風古樂的。沒必要打擾人家，觀者只能知趣的迴避，踩着幾乎看不見的小徑向上攀去。運氣真的不錯，前行不遠，高高在上的還能看到他們的身影。

　　樂曲真的傳來了，聽得格外的真。那箏，穿透力極強，帶着山間迴音的鳴響，飄飄渺渺，那箏，天然古韻彈撥清澈，聲聲入耳。這首彈得可是‘高山流水，’那首撥的可是‘禪院鐘聲，’聽得出這是‘相知如鏡’，覺得出那是‘雲水禪心。’稍許，洞簫聲委婉的傳來，這沾了水鄉靈氣的簫兒，吹出得更是天籟之音，一曲‘古剎幽靜’意味悠遠梵音伴松，一曲‘梅花三弄’似顯嫵媚行韻高雅，再曲‘葬花吟’如泣如訴令人感慨萬分。

　　這聲音時斷時續，間歇後的起奏更覺蕩氣迴腸，想來那華髮銀須的老師正在指點他的學生。

　　四季走進了夏天，這承載了春華的季節，正在哺育秋實的華彩；這已能演奏國樂的學子們，想來已經走過了學業上的夏天，這與電台演奏相差無幾的古風漢韻曲調，可能就是他們迎接金秋到來的預演。

　　樂止。歡笑聲起，看來他們要開始野餐了。這尊崇太極教習國樂的尊長，這華章古韻，還有這青山綠水，都烙上了中國印。

　　滿目青翠，婷婷裊裊，觀者是幸運的，聆聽者是有緣分的，迷了，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