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

　　如果當一個農民，初中文化的農民，甚至初中都沒有上完的農民，種幾畝地蔬菜大棚，娶一個粗壯有力的老婆。天還沒亮就爬起來去東地或者西地鋤草，噴農藥，施肥，摘棉花。當太陽升起到半天，甩了甩滿臉的不知道是露水還是汗水，踩着被地水打濕的鞋子回家去。到了家，老婆準備好了自家地裡面種成的茄子或者辣椒，澆上香油，拿一大片死麵餅子，大口吃了起來。看老婆哪裡不順眼，罵幾句，順手往老婆屁股上打幾下，哈哈地笑幾聲。日子過得不緊不慢，不富裕，也餓不死。在村子里，與一群和自己一樣的男勞力們打牌，鬥地主，打紅十。贏錢了，就去超市買點肉，整瓶酒，讓老婆給炒肉溫酒。如果有個孩子，還是個兒子，照農村人的觀念，就該高興的每天抱着在大街上溜達，進了超市給兒子買瓶營養快線或者奶豆什麼的。喂兒子，逗兒子，自然有幾分樂趣在裡面。

　　當然少不了給村裡人發生矛盾，如果身體好，就揍人，不好就被人揍。少不了進派出所，被人欺壓，然而老實做人一輩子還是會平平安安。

　　慢慢就把兒子養大，自己就老了，那時候就盼望兒子有個好前途，在人面前能夠挺直腰板兒說話，口袋裡也有錢。沒事有事兒都能喝點，抽點。老婆雖然人老珠黃，氣力也小了。畢竟多年夫妻，多年的交情，彼此都心知肚明，也都不嫌棄對方。都是泥腿子的庄稼人，誰能比誰多一指頭呢？相依為命過了一輩子，知道自己的人也就是方圓幾里地的人。見了面都會打招呼，都會開玩笑。你若是把家庭整得挺富有，小日子過得喧騰騰的。那麼人見了都會把真笑臉迎來，都是窮苦的農民，都知道不容易。

　　後來就慢慢的老了，如果國家政策好，會按月領到養老金，或許逢年過節，領導會給送油送面。平日沒有事做，就聚集到橋頭，和一幫老了的夥計打麻將，少不了吹鬍子瞪眼，人老了氣不小。說不定八十歲了還會跟小壯小修他們打一架。報復他們在我小時候老是欺負我。

　　終於一天，老死在家裡，村頭的小河水都清了，就像小時候，裡面有好多魚蝦，清澈見底的河水每日都流着。不過我卻死了。兒子如果對我有感情，會真心地哭幾聲。那朋友可能都老了，或許都不來往很多年了。人一老，朋友就只有老伴和老狗了。

　　沒有幾個人知道我死了，死了就死了吧。死了的第二天被送進火葬場燒了，成了幾把灰，裝進小盒裡面。埋了。這輩子就過去了。農民的我，就是這個樣子，我能看到。裡面有快樂，有痛苦，有苦難。然而，卻是平凡的一生。

　　而如今我是大學生了，這個決定了我不會回去做一個農民了，就是在外邊餓死也不會去了。自從我選擇了再次上學，就不打算回去了。我一直給自己一個美好的希望，讓我不斷地奔跑追逐。而今天，我怎麼看都看不到希望。我心目中希翼的那個東西。

　　前途像一座無形的大山壓住了我。

　　而我問我心的時候，卻不想和它們一樣，扎進人群裡面，每日里算計着怎麼駕馭他人和防止被他人駕馭。怎麼跟領導和諧，怎麼跟同事和諧。每天都少不了和人交往。我好厭煩。

　　出家吧，既然人生是一場虛空，怎麼過都是一生，為什麼不選擇自己心中的最想？為什麼要為了父母而奮鬥？他們只是需要我養老，我給他們準備好養老錢就好了。傳宗接代？太愚蠢的想法！生命是自己的，怎麼傳呢？

　　前途，今夜我很迷惘。想做一個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