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眼如絲

　　1

　　媚眼如絲是蕭羽的網名。

　　其實，最開始時蕭羽的網名也叫蕭羽。那時候，蕭羽剛讀大學，是一個從鄉村走出來的鳳凰女。所以，蕭羽骨子裡還是鄉村人的樸實真誠，不明白為什麼別人弄一假名在網上晃悠，不僅如此，還三天兩頭的換，不只名字還有照片都是PS的，甚至連性別都是假的。

　　慢慢的，蕭羽就明白了，在網絡這樣一個虛擬的世界里，你說真的假的完全無所謂。說真的反而沒人信。

　　曾經在網上聊天時就有人不止一次的問蕭羽，你真名叫什麼啊？蕭羽當時就笑的不行，我就叫蕭羽啊。對方發來一特無辜的表情，委屈的說，美眉，你騙誰啊？蕭羽也很委屈，我沒騙你，是真的。對方很無辜的來一句，美眉，我可是真心和你交流的，既然你這麼沒誠意，那就別聊了。蕭羽當時真想暈了。

　　這樣的事情不止一次。蕭羽就相當的鬱悶，她沒有主動加過任何陌生人，也沒有和陌生人聊天的愛好，是那些人不知道怎麼搜到她的號非要加她和她聊天的，末了好像是蕭羽欺騙他們的感情似的。

　　還是死黨冉冉的一句話讓蕭羽幡然大悟。

　　冉冉說，蕭羽，這個世界就是這麼不可理喻，就TMD的賤人多，你較什麼真啊？不過是無聊的人扯些無聊的鹹淡罷了。

　　冉冉是豪放派的女孩子，絕對的巾幗不讓鬚眉，包括說髒話。而蕭羽則是絕對的婉約派，從小到大愣是學不會髒話怎麼說。但是這並不妨礙兩個人成為死黨很多年。究其原因，還是冉冉說的透徹，蕭羽，你雖然不會用髒話罵人，但是，你不帶髒話的罵人的殺傷力絕對不比我差。

　　從此後，蕭羽的網名就如同彩虹一樣五顏六色的變換。也再沒有人冤枉蕭羽了，包括之前不相信蕭羽的真名就叫蕭羽的那個人，甚至在蕭羽告訴他自己的真名叫蕭羽時感動的發了一排淚流滿面的表情，並且誇獎蕭羽的才華，居然那麼天衣無縫的將自己的名字暗含在網名里。那時候，蕭羽的網名叫瀟湘紫羽。蕭羽看到這番言論，徹底的暈菜了。

　　蕭羽此後也開始了在網上胡侃，反正騙死人不償命的。並且是那些無聊的男人主動的搭訕要求聊天的，所以蕭羽騙人也就騙的心安理得。不過，蕭羽到底是本性善良，不過說些無關緊要的謊話罷了，聽的人也滿心歡喜。按照冉冉的話說就是，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

　　2

　　是冉冉讓蕭羽相信善意的謊言無可厚非，也是冉冉讓蕭羽明白之所以無可厚非是因為被騙的是別人，而不是自己。

　　發現冉冉和吳亦抱在一起親吻時，蕭羽真想把自己的眼睛挖了。

　　吳亦是蕭羽青梅竹馬的男友。

　　蕭羽怎麼也不明白，她的死黨冉冉怎麼會和她的男友抱在一起。

　　蕭羽愣在了那裡，直到抱着的兩個人發現有人正注視着自己而慌忙分開時。

　　冉冉和吳亦發現時蕭羽時，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也愣在那裡。

　　三個人就那樣注視着愣了三十秒。然後，蕭羽轉過身，消失在林蔭道迷離的月光中。

　　吳亦轉身要追時，冉冉拉住了他，吳亦，蕭羽的眼神已經明白無誤的說明她不可能再原諒我們了。你已經選擇了放棄你們的愛情，再追過去又有什麼意義呢？當然，你也可以反悔，結束我們的交往，不過，我爸爸所承諾的一切也將不作數。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一下，選擇我還是去挽回蕭羽。

　　冉冉說完后也離開了，留下吳亦一個人。

　　這些是蕭羽後來聽別人閑談說起的。

　　因為，最後吳亦選擇的是冉冉。

　　原因很簡單，冉冉的爸爸是當地最大的房地產商，冉冉的哥哥和姐姐們也都非商即官。選擇冉冉就可以讓吳亦少奮鬥十年。吳亦和蕭羽一樣都是從農村出來的，靠着勤奮考上大學才走進了城市，並且家裡還有弟妹需要提攜。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吳亦選擇了放棄和蕭羽十年的感情。

　　蕭羽和冉冉從大一開始就是一個宿舍的，並且是頭頂頭的床鋪，所以兩人很快就混熟並成為了無話不談的死黨。

　　蕭羽和吳亦是在初一時候認識的，此後兩人就一直是同班，然後又考進了同一所高中進了同一個班級。考大學時，本來按照吳亦的成績是可以考到外省去的，但是因為蕭羽考試發揮失常只能報省內大學，吳亦就放棄了去省外讀書的機會，追隨蕭羽來到了同一所大學。

　　所以，從一開始蕭羽就是宿舍中姐妹們羨慕的對象，因為有這麼痴心的吳亦。

　　那個時候蕭羽是幸福的，幸福的蕭羽就忽略了死黨冉冉看吳亦的眼神。其實，第一此見到吳亦時，驕傲的冉冉就已經芳心暗許。為了能更多的接近吳亦，冉冉就順理成章的成了蕭羽的死黨。而吳亦選擇冉冉則是大四下學期的事情了，此前他一直迴避冉冉的感情。究其原由，是因為吳亦的爸爸出車禍喪失勞動能力，吳亦需要在畢業后承擔起養家的重擔。而冉冉是終南捷徑。

　　這些都是冉冉告訴蕭羽的。那時她們最後一次見面，在臨近畢業離校的一星期前的一個傍晚。

　　蕭羽看着冉冉，似笑非笑，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蕭羽，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所以你無論怎麼對我，我都不會怪你。一向驕傲的冉冉此時無比的溫順，言談間滿是小心翼翼，只是我求你不要恨吳亦，他其實很愛你的，就算最後他選擇和我在一起，他愛的依然是你。

　　蕭羽一陣冷笑，是冉冉所從未見過的姿態，不自覺間往後退了一步，蕭羽，你……

　　蕭羽的一記耳光堵住了冉冉要說出口的話，冉冉，你TMD的就是賤，為了一個男人欺騙了我四年的感情，現在我們扯平了，從此後互不虧欠。

　　這是蕭羽第一次罵人，罵的是四年的死黨冉冉。

　　蕭羽第二次罵人罵的吳亦，她十年的男友。

　　在畢業后蕭羽要離開這個城市的時候，吳亦趕到火車站去送蕭羽。

　　蕭羽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吳亦，這個她愛了十年卻即將要成為別人丈夫的人，百感交集。

　　最終蕭羽留給吳亦的只有一個耳光和一句話：吳亦，你TMD的混蛋，我以後不想再看見你。

　　蕭羽沒有讓吳亦和冉冉看到的是她獨自留下的眼淚。

　　3

　　時光荏苒，四年的時光轉瞬即過。

　　蕭羽從初出茅廬的青澀模樣轉變成一個成熟優雅的職業女性。四年裡蕭羽拒絕了所有的感情，獨自舔舐自己內心的傷口。

　　所謂女大當嫁。蕭羽雖然不着急自己的婚事，可是父母卻已經急不可耐了，在他們看來26歲已經是大齡剩女了。於是張羅着安排蕭羽相親。蕭羽是孝順的女兒，也不拂逆父母的意思，聽話的去相親。但是每一次蕭羽總能找出不同意的理由，父母也不好說什麼只得一次次的安排相親。

　　其實，蕭羽清楚，自己是對感情喪失了信心。十年的感情尚且可以一朝就分開，又怎麼相信陌生人的感情呢？

　　不過，蕭羽是善良的女子，她總是願意選擇信任，忘記曾經受到的傷害。所以，蕭羽選擇接受其中一個人來交往。

　　也就是這次相信讓蕭羽徹底對感情絕望，直到後來遇見袁。

　　蕭羽選擇交往的人叫柯。剛開始是通過、短信和電話進行交流的。

　　文字里的柯給蕭羽的感覺是：溫和、風趣、懂得欣賞、耐心、體貼、積極樂觀。蕭羽一度認為自己的真命天子終於出現，自己終於可以有個家了。於是，蕭羽想象着擁有這些特質的柯在歲月的磨礪下一步步走向成熟穩重的樣子。

　　那樣想象的時候，蕭羽覺得很開心。

　　所以，蕭羽很愉快的接受了柯的邀請，去柯所在的城市遊玩。

　　見到柯后，蕭羽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多麼大的錯誤。文字里的柯完全是偽裝的，是按照自己在文章里所寫的那樣來粉飾的。真實世界里的柯不過是貪圖男歡女愛的凡夫俗子。

　　蕭羽拒絕了柯的要求。在柯糾纏不肯放手時，蕭羽用盡全身力氣擺脫了柯，給了他一個耳光和一句話，你TMD的就是衣冠禽獸。而後狼狽的逃出酒店。

　　在慌忙中和一個人撞個滿懷。這個人就是袁。不過蕭羽知道這些時已經是兩年之後的事情了。

　　4

　　此後的蕭羽就是有兩重身份的女子了。白天，蕭羽是律師樓里朝九晚五的律師助理。晚上，蕭羽是煙視媚行的酒吧女郎。

　　在酒吧的燈紅酒綠下，蕭羽是魅惑的女子，她化藍色的眼蓋，灰色的嘴唇，指間銜一支細長的煙，用眼角看，似笑非笑，風情萬種，惹得周圍的男人大獻殷勤。蕭羽就敷衍着讓他們付賬並且把他們灌醉，然後笑着離開酒吧，留下魅惑的背影。遇到要求去開房的男子，蕭羽也會假裝很樂意的去，調起男人的胃口后，再趁男人去洗澡時揚長而去。

　　蕭羽樂此不疲的玩着這樣的遊戲。不但在現實生活里這樣，在網絡里里也是一樣。網絡上那個名叫媚眼如絲的女子挑逗着許多人，卻又讓人摸不着邊際。

　　蕭羽對網上所有聊天的男子都是敷衍的態度，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個人叫“緣來一家人”。

　　蕭羽第一次看到他請求加自己為好友的信息時，感到了久違的溫暖氣息。他在請求加入理由上寫道“當真正的緣分到來時，你就會擁有自己溫暖的愛情和家庭。”

　　此後，只要蕭羽一上線就總能看到“緣來一家人”溫暖的笑臉問候和細心的關懷。

　　讓蕭羽感動的還有“緣來一家人”兩年如一日的簽名“請相信，三千弱水中，我就是你的那一瓢。”

　　於是，蕭羽就戲稱他為“緣一瓢”。

　　“緣一瓢”則溫馨的稱呼蕭羽為“小羽毛”。

　　兩年的時間裡，蕭羽從26歲的大齡剩女變成28歲的超大齡剩女，也一次次重複着相親的故事。

　　蕭羽把這些都傾訴給了“緣一瓢”。“緣一瓢”總是很耐心的在聽，偶爾說一些溫暖的話。不論多晚，只要蕭羽上線就總能看到“緣一瓢”亮着的企鵝頭像。“緣一瓢”陪伴着蕭羽度過一個又一個不眠之夜。

　　有時候，蕭羽好想見一見真實的“緣一瓢”。可是又怕重複上次的覆轍。於是，蕭羽就很幽怨的向“緣一瓢”抱怨說，為什麼你不存在現實生活里？

　　“緣一瓢”就發憨厚的笑臉說，因為你不相信我是存在的，所以，我就只能虛擬的存在了。

　　蕭羽說，我好想相信你是真的存在的，可是我又害怕我的相信會讓我再一次受傷。我很累了，經不起再一次遭受感情的打擊了，我只想找一個合適的人走進婚姻，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的過日子，做一個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可是，這樣的願望卻很難實現。

　　“緣一瓢”沉默了很久說，相信我，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蕭羽對着這句話哭了很久。因為難過。難過的是說這樣溫暖話的人是在網絡里而不是在生活里。

　　5

　　不過，很快的，蕭羽難過的眼淚就變成了喜極而泣。因為，她見到了現實中的“緣一瓢”，而且是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

　　蕭羽再一次以充滿魅惑的“媚眼如絲”的身份出現在酒吧時，就被一群男人盯上了。這些曾經被蕭羽耍弄的男人聯合起來要給她點顏色看看。見勢不妙的蕭羽想逃離卻甩不開那些惡狠狠的眼睛，驚恐之下，只得拚命的往外跑，卻被人絆倒在地。眼看着那群惡魔一樣的眼睛越來越逼近自己時，蕭羽絕望的做好了自殺的準備。就在這時，一雙強有力的大手將蕭羽拉了起來。

　　蕭羽大驚之下，回頭看到的是一雙充滿溫暖的眼睛。

　　相信我，沒事的，我會保護你。那人緊緊的握住蕭羽的手無比堅定的說完后將蕭羽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蕭羽躲在溫暖的背後看不到那人的樣子，只聽到他鏗鏘的話語：各位朋友，很抱歉，我老婆最近在和我鬧彆扭，所以出來借酒消愁。不知道怎麼得罪了各位，在此我向各位道歉。請各位海涵。

　　哈哈。他是你老婆啊？海涵，可以啊。那要看你是不是夠誠意了。

　　當然。

　　然後那群人走上前一頓拳打腳踢。蕭羽不忍要走出來，卻被那人的手死死的攥着，動彈不得。

　　應該只有三分鐘的時間，可是蕭羽卻覺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那群人出了怒氣揚長而去。

　　那人拉着蕭羽走出了酒吧。

　　在路邊的燈光下，蕭羽看到他滿臉傷痕，不禁失聲痛哭，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你為什麼要救我？是我自己自找的。

　　那人拭去蕭羽臉上的淚痕，緩緩的說道，相信我，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蕭羽驚愕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你說什麼？你是……

　　我是“緣一瓢”。

　　那個晚上，蕭羽終於知道了“緣一瓢”所有的故事。

　　“緣一瓢”名叫袁，是做酒類批發生意的，妻子在五年前因病去世，兩年前出差時在一家酒店與倉皇逃離的蕭羽撞個正着，撿到了蕭羽的名片，發現蕭羽和自己在同一個城市。因為蕭羽的眼神像及前妻，而對蕭羽倍加關心，漸漸地愛上了蕭羽。為了讓蕭羽走出感情的陰影接受自己，袁就先以網友的身份和蕭羽進行交往，關心着她的衣食住行。為了更好的了解和照顧蕭羽，袁還特意搬到了蕭羽的隔壁。只是，蕭羽一直都沒有發現罷了。這也是為什麼蕭羽只要一上線就能發現袁在線。

　　6

　　袁向蕭羽求婚，用一張卡和一千棵樹。

　　袁說，這張卡是給你零用的，現在裡面只有2萬元，紀念我們認識兩周年。結婚後我會每月往裡面存進一個你希望的數字，由你自己支配。我不需要你賺錢養家，你可以做你自己喜歡的事情。工作或者不工作，做什麼樣的工作都由你決定。密碼是你的生日。

　　這裡還有一千棵樹的產權公證書，是屬於你的。兩年前我在老家的山上已經為你種下了一千棵樹，等它們長大成材了會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我知道，你曾經受過感情的傷害。我會努力讓自己一輩子都愛你保護你。但是，如果哪一天我做不到了，你至少還擁有這些物質，你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我這樣向你求婚，你會答應我嗎？

　　蕭羽緊緊的抱住袁，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袁，遇見你並且能成為你的妻子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