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

　　一樹蟬鳴兩三聲，引起四五頑童攻六尺攆成七八步，九丈翠柳十殼空

　　——題記

　　炎炎盛夏，又聞蟬聲。

　　遠方的朋友，你還安好？

　　翱翔的大雁，你知道她在何方？輕舞的白雲，能否帶去我的祝福？？

　　1985年，我由老家的中學轉入當時師資力量雄厚、教學質量一流、升學率連年穩居城區第一的一所重點中學就讀。

　　寬闊的操場、操場邊挺拔的楊樹、高高的教學樓（其實也只有四層，可在我的眼裡就是摩天大廈）、代課老師標準的普通話、新奇的教學方式、女生遠遠多於男生的班級（我原來就讀的中學，班上清一色光頭，幾個女同學鳳毛麟角）。。。。一切都是那麼的新鮮和好奇。

　　漸漸地，我也融入了那個新的環境，而且由於我的學業成績優秀，很快被同學們推選為“學習委員”。

　　我的前排是一位女同學，中等個，長相平平，但耐看，扎着兩隻高高翹起的“馬尾辮”。一轉頭，甩來甩去的（一次就甩到了我臉上，痒痒的）。她的與眾不同之處：臉上兩隻酒窩，笑起來，一動一動很漂亮。

　　我的各門功課在班上，都是出類拔萃的，尤其擅長几何證明題。幾何證明最能體現我的智商（虛榮心空前的膨脹），一上幾何課或做幾何證明題，我就莫名的激動和興奮。所以，她經常回過頭，向我求教。我也總是耐心地一遍遍給她講解，直到她聽懂為止。助人為樂，樂此不疲。贈人玫瑰，手留余香。

　　也因為太熟的緣故。那年夏天，我捕到一隻蟬，就想到“惡作劇”。將它偷偷的放入她的文具盒裡，英語課上，她取出書本，打開文具盒，“撲愣愣”一聲並伴隨着驚恐的蟬鳴聲，一隻蟬飛出，鳴叫着在教室上空盤旋、碰撞。這一切，發生的那麼突然。那位女同學先是“花容失色”，“啊”的大叫一聲，隨即掩面而泣。教室頓時炸開了鍋，喊聲一片，和着蟬的鳴叫聲，淹沒了她的哭聲。看着她趴在課桌上，肩膀一聳一聳，兩隻馬尾辮同頻率的一顫一顫，我頓時傻了眼——完了，完了，這下禍闖大了！英語老師是位女同志，她惱羞成怒，一向粉嘟嘟的臉扭曲的變了形，於是她叫來了班主任。在班主任的“威逼利誘”下，我因為自己理虧沒能抗住，很快就“變節，招供”。班主任很生氣，“沒想到啊，沒想到！你這個品學兼優的班幹部竟也干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多虧了咱平日的“良好表現”，班主任老師才網開一面，只是要求我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向那位女同學賠禮道歉，並在周末班會上進行口頭檢討，不記入我的個人檔案。

　　這件事情就這樣“輕描淡寫”的翻了過去。

　　真是“不打不相識”。從那以後，她非但沒有“怪罪”我。反而對我更好了！

　　我是農村娃，她是城裡人。平日我住校，2、3周才回一次家。學校食堂的伙食比較差，少鹽無油，雖一次進食一大盆，可往往沒到放學肚子就餓得“咕咕”叫。於是，她經常從她家“偷”來蒸饃、鍋盔、花捲等“貼補”我，咱那時正處於青春發育時期，且學習任務繁重，需要大量營養物質。她就無形中成了我的“第二個家”。

　　也怪，漸漸地，要是她的座位空着，我心裡就空落落的。一看到她的蹦跳的馬尾辮，我立馬就如打了雞血一樣，幸福安康！上課時，我的目光除了老師、黑板，就是她的馬尾辮了。下課後，她就扭過頭，酒窩一跳一跳逗我說話。星期天，她帶着“乾糧”，陪我到學校前的河堤上複習背誦功課。渴了，捧一掬河裡的清水；餓了，啃一口她帶的“乾糧”。石榴樹林里留下了我們朗朗的讀書聲和開心的笑聲。那段珍貴的時光，現在每每想起（有時夢境里會出現），眼眶都不由得濕潤。

　　初中畢業后，我考上了一所中專學校，她分數不夠，落了單。第二年，她因為父親工作調動，舉家遷入山西省。從此，杳無音信。

　　現在，每當想起往日的那些美好時光，都唏噓不已！我沒請她吃過一頓飯（那時的社會環境也不興這套，更何況咱也是一介窮書生），甚至沒有合一張影，連她的單人照也沒索取（她也沒主動給我）。那時，一般家庭也沒有電話，就算有，她也已經搬走了。更沒有現在的手機，電腦，……一切就這樣的毫無痕迹！匆匆地相識，因了“鳴蟬”事件，才頻頻接觸，進而形影不離，但誰也沒說出“ILoveYou”，最後悄無聲息的淡出我的世界。應該發生的故事沒有發生，連一句再見都沒來得及說，更別說說聲珍重了……

　　心痛，心絞痛！這就是我們那個年代、那個年代的人！

　　垂綏飲清露，

　　留響出疏桐。

　　居高聲自遠，

　　非是藉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