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大衣
手機:M版 分類:優美散文 編輯:pp958
旋開二樓的玻璃門,邁下一步,腳下便是乾淨清爽四四方方的涼台。環繞其周的則依舊是枝纏藤繞甚至攀援而上了銀白色欄杆的南瓜葉。儘管有的已經乾枯成一條條長長的黑線、萎縮成黑漆漆的一小撮。紅的瓦、青的牆、懸着的一個個被秋風秋痕吻過的有些發白的或纖長或敦壯的南瓜。一切,都是如此的靜謐、婉約、自然。喧囂騷亂的心靈也隨着絲絲秋意沉澱下來。深深的吮吸着濃濃的久違的鄉土氣息,拾步而下。拐角處,卻,倏然發現,晾衣繩上靜靜的垂着兩件條絲襤褸的依稀有些似曾熟識的棉大衣。
記事起,家中就有兩件棉大衣相伴。每逢寒冬而至,母親總是從大衣櫥里抱出兩件深藍色的嶄新的棉大衣壓在被子上面保暖。展開並鋪在被子上面的兩件棉大衣,乾淨、整潔、渾身滿是摺疊的卻沒有穿過的壓痕。幼時的我,只知道那是父母上班時發的御暖的大衣,他們卻只是用來冬天取出來給我壓被角。天氣漸漸暖和了,不再用那兩件棉大衣壓被角了,母親就會再將它們抱到太陽底下的晾衣繩上扑打乾淨上面的塵土,曬跑一冬的寒冷,將重新鬆軟蓬鬆的大衣小心翼翼的疊好放進大衣櫥里。
冬去春來,兩件棉大衣,在每個寒冷的冬天一直陪伴着我,從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畢業后的參加工作。直至成家,依舊可以偶爾在冬天回家看望父母小住的夜晚,體味棉大衣壓着被角的溫暖。
記憶中的棉大衣,總是嶄新、乾淨、凝重、深沉,一如經綸滿腹卻溫和穩重又韜光養晦的成熟男人。而眼前,卻是兩件像是水洗過後又磨白了、衣角處已扯成一縷縷、翻出一塊塊淺白棉絮的深淺不一的棉大衣。這,會是上年回家時還一如往昔好好的棉大衣?還是母親什麼時候又從哪裡淘添來這樣的兩件棉大衣而我毫不知情?
“嘡啷”一聲,母親推門進來了。急不可耐的一連串的詢問后,在母親慢慢敘說中才知道,這,就是從小到大一直在我的腳底給我壓被角的那兩件棉大衣。那件衣角已翻出塊塊棉絮實在無法縫補、外表幾乎脆弱到一碰既碎的棉大衣是1971年母親在建材廠上班時工廠發的;旁邊的比它稍好點的只是胳膊肘和袖口處貼了幾個明顯的補丁的棉大衣則是1977年父親在藥廠上班時發的。它們之中最小的年齡,都比我的年齡大。四十年的荏苒光陰,在兩件棉大衣上表現得一覽無餘。經歷了最燦爛的時光,最精彩的時刻,猶如已年邁花甲的父母,而今,棉大衣不可避免的步入耄耋之年。卷卷的秋意中,裸露的棉絮也顯得蒼白無力。一如年輕時就辛勤勞作的父母,為了家的和諧、溫暖,而不知疲倦的付出操勞,直至現在的蒼老、佝僂的不再強壯、不再年輕的身體。
父母極其節儉,只要能將就着用,就不會再添置新的。但是,母親的話語,還有後來的父親的敘述中體會的到,這裡面,或許有父母那一代人的深深糾結於心的情結:是對青年時期的美好的回憶,又有着伴隨着他們走過年輕時代而一同邁入老年的不勝唏噓。
秋風陡起,兩件棉大衣靜靜的隨風輕搖。
相依相偎、風雨相攜,一晃而過四十載。
兩件棉大衣,半世滄桑人生。